不会死,就是一直折磨,随时。他像守着坟墓一样守着自己的写作间,这里面有他的全部文稿存档,还有一个硬盘,里面写满了他从未见光的苟且。
他害怕家人读自己的作品,从不让他们读,还告诉他们自己没有微信。他庆幸他们并不感兴趣。有次妻子劝儿子多读书,让他去陈希我书房学习。儿子去了,出来告诉妻子,爸爸里面很多都是流氓书。陈希我赶忙跟妻子说,别让儿子再去里面看书。
全部的不堪,陈希我只袒露给一位好友,并把写作室的钥匙也交给了他。每次出差,陈希我会告诉他自己回来的准确时间,如果没有回来,也联系不上,那就让他务必进写作室把自己的硬盘全部毁掉。
前不久,陈希我在朋友圈发过一张照片,把自己脑袋靠在一本书上,寓意自己在“书俎”之下。而这“书俎”,就是自己写的作品。他觉得,人的一生都是在积攒罪恶,而一个作家,就是用自己的作品来为此立证。他不怕突如其来的死亡,只是太过害怕这些证据遗留在世间。
恐惧始于前两年。那个他托付销毁硬盘的朋友去游泳,突然心肌梗塞,死了。陈希我安顿了他的后事,生命的虚无扑面而来。无所依傍,他活进了惶惶不安里。
母亲和肉
陈希我一直在人性的拷问里兜兜转转。他知道,身边爱他的人很多,他却总在抗拒着爱。
人到中年,他写了长篇小说《抓痒》。主人公有着成功的房地产生意和漂亮的妻子,可结婚七八年,他游走在嫖和离婚的边缘。男女之事细细碎碎,充斥着各个章节,最终,他们维持了貌合神离的婚姻。
像是各自站在皮筋一端反向温吞地挣扎,到了即将崩断的一刻,两人被生生弹回来,仍旧捆绑在一起。“理想没办法放置,就用一种虐人的方式来处理,就是他们对两性关系很扭曲的剥离。这是理想主义者的反叛,爱的坚守。”陈希我解释的光明并没有被太多人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