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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忆刘海粟教画画:胆子要大,格局要大(图)(2)

2016-05-20 12:08:17  解放日报    参与评论()人

父亲常常以大哥为荣。有时候,他会把大哥小时候的画拿出来给我们看,说:“你看,这是虎儿画的。”

小时候,母亲让我学钢琴,我其实坐不住。同学会在窗外叫我的名字,让我出去一起玩。我哥哥看见就说:“不要乱叫,她要弹钢琴,叫她干嘛!”我每天在客厅里弹钢琴,心里一直不耐烦。妈妈常说:“我们赚钱也很辛苦,出了钱给你学,你要好好学。”仿佛我是为了他们在弹,听着听着我就流泪,觉得委屈。

但是每当父亲回家,他在客厅画画,无形中就管住了我。他其实知道我坐不住,就对我说:“傅雷教育孩子是打傅聪,我不赞成他的教育方法,这要靠自觉。你喜欢你自会好好学,你不喜欢打也没用。”

当时我年纪小,听不懂。只觉得坐在那里很冤枉,泪水直往下掉。

蜗牛爬到脸上

他笑说这是法式蜗牛

被打成“右派”后,父亲中风,右半边身子瘫痪。母亲始终没有放弃,与父亲共同度过艰难困苦。生病期间,父亲的手无法画画了,但是他对画画的爱好从来没有放弃过。他让母亲把画挂起来给他看,继续琢磨研究。

那时候家里气氛凝重,几乎没有声音。父亲从一级教授降到四级,各方面待遇下降,但他需要补充营养,家里看上去排场很大,开销也大,一栋洋房要付房租,当时一个月工资也交不起房租。我母亲很不容易,她哥哥在香港,寄来很多粮油糖,她就拿这些东西去换钱,给父亲买补品。那时候我读书也受到影响,老被人说出身不好,平时夹着尾巴做人,一般同学不搭理我。

“右派”脱帽后,父亲心情好了,病也好了,又要出去跑,出去写生。我又看不到父亲了。之前母亲一直帮父亲推拿瘫痪的半边身子,父亲很坚强,病好了以后,不仅可以画,可以走,还活到了98岁,你说是不是一个奇迹?

我初中毕业,家里过了几年平平安安的日子。但是我考高中还是受父亲影响,不能上太好的学校,只能到职业学校,学纺织印染。录取后的一天,班主任来家访。我们家很洋派,有沙发、地毯、钢琴、油画。这次家访完后,班主任就在学校到处讲,说有些学生家里怎么怎么豪华,说得我很难受。

“文革”时,我家房子被封,留下一间客厅,父亲、母亲和我们几个人打地铺。家具只有一张方桌,四把椅子。全家生活费只有20元。除了父亲有一瓶牛奶之外,一日三餐都是青菜辣酱下饭。之后我们又被扫地出门,那时父亲已经60多岁,全家搬到另一处小地方居住。

但我父母从来没有唉声叹气。他们很乐观,还互相开玩笑。冬天,我们冷得要命,申请去原屋拿衣服。佣工很好,偷偷拿点笔、纸和画册,送到我们的住处。父亲依然在画画。我们居住的地方,中间有一个天井,可以洗衣服,后面是暗暗的厨房。我们睡的地方特别潮湿,常有蜗牛爬过。父亲睡在最外面。晚上,蜗牛就爬到父亲脸上,父亲还在呼呼大睡,睡得很香,忽然感觉不对,手一拍,脸上怎么黏答答的。他讲笑话说,这是美食法式蜗牛。

家里再有钱

堆成山也没有意义

我自己也没想到,反而是那段日子,我一直陪在父亲身边,拉近了我与他的距离。

父亲一直跟我回忆在法国的留学生涯。他说,当时的时局不稳,留学的资金有时会发,有时没有。他就去卖画。每天去卢浮宫,一边写文,一边写生。“留学时间有限,这么好的机会,我自己学都来不及学,一定要好好珍惜。”父亲说。所以他那时很用功。最后实在没有钱,他就从市里的阁楼房里搬到了法国郊区,租了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