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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创作《诺拉·韦伯斯特》

2016-02-28 10:05:22      参与评论()人

2000年春,我写下长篇小说《诺拉·韦伯斯特》的第一章,在同一个季节里,我写了关于亨利·詹姆斯的小说《大师》的第一章。两部书的主人公时间跨度都有四五年。詹姆斯和诺拉·韦伯斯特都独自在世上寻找克服失败、悲痛、失去的方法。尽管《大师》需要做大量研究工作,而《诺拉·韦伯斯特》几乎不用,我还是觉得《大师》更易写,也更易写完。

在《诺拉·韦伯斯特》中,我要和回忆打交道。小说背景是在爱尔兰东南的恩尼斯克西,那是我的故乡。诺拉的丈夫莫里斯与我父亲在同一年过世。莫里斯在书中几乎没有出现,但他的去世总在字里行间隐现,他作为显而易见的缺失而存在。我们的房子、镇子的街道还有附近的海岸在小说中就像是一个个角色。创作这些东西我不需要做任何研究。它们的回响、情感轮廓吸引了我。我写作时发觉,当我写下一条街道的真名,或是一间房间的实际布局,我就会释放出某种蜷伏和隐藏的情绪,然后定下书中另一些场景和片段。

据说回忆总是在捉迷藏,充满了暗影和不确定性。然而这问题对我而言——如我所记得的那几年里和我新寡的母亲以及弟弟住在那栋小房子里——却是回忆似乎相当确定、稳定、清晰。假如我要在法院提供证词,这或许会有用,但说到写小说,大多时候有害无益。我得筛选、提炼我记得的东西,给小说找到一种形态。

这部书是白天黑夜交战的结果。夜里我想到一个可能会用在书里的场景。睡觉前我几乎已准备好次日早晨来写。但到了早晨,它没有通过所谓的白天硬光的无情测试。

十年来,我每天总会在某个时刻想一想这部书。我搭建起了架构。诺拉·韦伯斯特这个人物渐渐地在我心中变得清晰。我想要她既勇敢又难对付,有危机时对她的孩子不离不弃,在日常事件中又若即若离。她的姐姐们怕她。她身上有种感觉,仿佛被困在环境中,困在一个小镇上。

2006年,我重读第一章,在最初几页的几行字里找到了长篇《布鲁克林》的雏形。我停下《诺拉·韦伯斯特》,转而写《布鲁克林》。数年后,我写了《玛利亚的自白》,既有小说又有剧本。我还写了一本小书,接着是一个关于爱尔兰剧作家格里高利夫人的剧本,她也是一位带着独子的四十多岁的寡妇。我完成了两个短篇集——《母与子》和《空荡荡的家》。似乎在这些书中,我都围绕着诺拉·韦伯斯特的故事,想方设法地写家庭、失去和创伤。

我发现很少有从寡妇视角来写的小说。我找到了两个关于寡妇的短篇——《幸福》和《在田野中央》,是爱尔兰作家玛丽·拉文写的,我在都柏林读书时认识她,是个乐于帮忙、古道热肠的人。我还在托马斯·曼的《布登勃洛克一家》的末尾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用音乐来留住失去的东西,或者是让失去的东西呈现其重要意义。我记得我母亲曾经买过一台立体声音响,并逐渐买了些古典音乐唱片,虽然母亲自己几乎不记得此事了。有一张唱片她反复播放,那是杜·普蕾、巴伦博伊姆、祖克曼演奏的贝多芬《大公三重奏》的录音。我记得唱片的封套上是三位演奏者的照片。我找到了一版录音,开始听起来。

最后我要做的仅仅是结束这本书,将夜晚的想法与白天的写作融合起来。我开始构思一幕将要在最后部分出现的场景,把莫里斯的鬼魂引入书中,那将会是最难写的。我一个人待在韦克斯福德,在海边的一栋房子里,开始为此做准备,我读了哈姆雷特父亲的鬼魂出现的那几幕,还有艾略特的《小吉丁》里写到鬼的部分。2013年9月的一个星期六,我写完了这部书。我知道,当我大概为读者打开这个世界的大门时,我就为自己关上了。我想,我不会再回到它那里去了。

  (柏栎 译)

录入编辑:王建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