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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文滨与《醒睡录》(1)

2016-06-26 12:25:23      参与评论()人

邓文滨(1811-1893),字渭卿,号南阳布衣,湖北黄梅人,是晚清的一位不第秀才,后以增贡终老。如同当时大部分士子一样,邓文滨也是半生蹉跎于科考途中。道光十三年,邓文滨与伯父邓士芹暨同邑世家子帅远燡(文毅)同补博士弟子员。后十八年乡试屡试不第,咸丰辛亥科(1851)始被批中,恰遇当年“九月初三日正考官卒于闱,副考官始遗之”。己未科(1859)参与北闱顺天乡试时,题名时再次以额满见遗。此时邓文滨年近五旬,已是半百之身。

对于这段半生的科举经历,同邑进士帅培寅(畏斋)在《南阳布衣邓渭卿公传》中总结道:“公讳文滨,字渭清,蕲黄之名宿也。幼颖慧,读书有神勇,于古今载籍,一经寓目,皆能甄差派系,探索本源。为文万言立就。年二十与家伯文毅公同补博士弟子员。以优行,后晋增广生。累应乡试,为南北主司所激赏,而辛亥、己未两科文艺尤为士林传诵。及下第时,人皆为扼腕。公转欣然,谓:‘科名为利禄阶梯,余之志趣本不在是。今而后可以谢亲族矣!’遂弃去,专究心经世之学。”同邑举人洪联芳亦在《醒睡录》序中云:“先生为邑知名士,天才宿构,困诸生累年,值粤贼跳梁,郁郁适燕赵,战北闱,不捷。遂绝意进取,留心著作,以维风教而翼纲常。”在这段“郁郁适燕赵”的人生经历中,邓文滨曾短期担任过詹事府主簿这样的小官,但不久亦挂冠而去。这又与他的性格刚直有关。

邓文滨之所以由汲汲于仕途,一转为伤时骂世、愤世嫉俗,这与他所处的时代是密不可分的。邓文滨所成长的道光、咸丰年间,已是中国急剧走下坡路的时代。邓文滨的悲剧命运,表面是运气不好所致,更深层的原因是时代所致。回到黄梅后,邓文滨除了构筑万家堡,还开始了“维风教而翼纲常”的教化活动,并写下了他一生最重要的著作《醒睡录》。

《醒睡录》作为一部晚清的笔记体实录,具有极重要的史料价值,并在一定的历史时期产生过影响。这种影响还将继续扩大,它的价值正渐渐为人所知。其史料保存之功,不胜枚举。

在《醒睡录》里可以找到大量村镇的名字,尤其是作者所在的黄梅的各村镇。邓文滨将目光投向了底层百姓,写出了他们在时代巨变中的困顿与苦痛。这在古代文人笔记中是极其罕见的。这是《醒睡录》作为一部文人笔记最闪光的地方,也与作者的底层乡绅身份相契合,因为他具备了与底层百姓接触的生活基础。

《醒睡录》对研究晚清历史尤其是太平天国史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如《哭不以济事》:“咸丰三年冬,粤逆由扬州两淮至大河南北,扰山东山西界,回窜天津卫,有窃窥宸垣意,炮声如雷,京师震动,都中大员家眷,及官绅商民,无不各鸟兽散。正阳门外,大市若荒郊,无人迹。时上初服,英武明断,召王公四辅六部九卿等会议,皆涕泣丧胆,眼眶肿若胡桃。上曰:‘哭不足以济事,要备长策。’”结合太平天国史实,当为咸丰三年林凤祥、李开芳率军北伐一事。薛福成《庸庵笔记》中《讷相临洺关之败》也载:“仓皇失措,车驰卒奔,万余人溃散略尽。”从这些史料中,我们可以见出北伐之初的强劲锋芒。如果太平天国支持北伐,林凤祥等或不至于早早战死。太平天国建都南京后,是固守南京,还是挥师北伐,这一关键的决策,领导层内部没有达成一致,最终龟缩于南京,其日后的失败命运由此似可见一斑。

再如《卖脱父亲能抵课》:“吾乡自粤逆猖獗,贫民多挟贼凌富,而佃风大坏,舞弊名色多……是区区者能有几何?……此种佃风,除山业外,阖邑皆然,而西北乡尤甚。西北之中,而金陵、元角、什村、茶儿等镇尤甚。”另一则笔记显示太平军驻扎黄梅时,百姓皆抗交租税,此一作风甚至延续至光绪初年。这种现象与太平天国颁布《天朝田亩制度》或有极大关系。《天朝田亩制度》提出“耕者有其田”,试图建立一个“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绝对平均主义的理想社会。从《醒睡录》反映的民间种种现象来看,太平天国提出的平分土地虽然并未实行,但自《天朝田亩制度》颁布以后,一些农民却夺得了部分土地,并敢于少交或不再向地主交粮纳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