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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反调

2016-07-17 15:30:19      参与评论()人

第一次知道阿乙是几年前读《上海书评》上一篇七〇后作家访谈。后来搜豆瓣,发现他的短篇小说集《鸟,看见我了》评分颇高,便买来读,大致印象是,小说语言奇谲,风格诡异。最近,阿乙又出了本短篇小说集《情史失踪者》(译林出版社,2016年版)。我读了其中的《情史失踪者——来自朋友的一个浅薄的梦》和《虎狼》:前者是整部集子的标题,后者是篇幅最长的一篇。

阿乙的作品无疑形式大于内容。甚至,那些被称为形式的东西“跃然纸上”,以至于读者不可能视而不见。阿乙究竟做了什么?比如《情史失踪者》:“我从梦中完全醒了过来”是小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大量的描写、叙事语言都被括号括了起来;叙事人不时引用普鲁斯特和马尔克斯的句子。又比如《虎狼》:小说前四分之一和后四分之三的情节出现明显断裂;正文有宋体和楷体两种字体,楷体的部分包括但不限于人物的内心独白;正文插有简图,一些文字带删除线,犹如草稿一般;时而一段话像诗歌一样分行排列,但又直接接上了散体文;一句写地下市场的长句超过了一整页,其中列出了市场里所有的商品……

阿乙玩的这些花招固然可以说明文学已是强弩之末,但也绝非毫无意义。相较于传统小说,这样的形式或许更接近我们当下生活的真实。《情史失踪者》和《虎狼》有一个共享的语言特征,即动物比喻的大量使用:小说里人,像狗,像猫,像鱼,像牛,像蛇,像猴子,像狮子,像松鼠,像灵鸟,像刺猬,像乌龟,像青蛙,像野猪,像抹香鲸,总之就是不像人。这些比喻对应了《情史失踪者》的爱无能和《虎狼》的生无能(等死和自杀):所有人都在走程序,都在逢场作戏,骗人骗己。先锋写作的基调,从八十年代的余华、莫言,到九十年代的韩东、朱文,再到如今的阿乙:一路向下。

显然,阿乙的小说在同主流小说唱反调。接下来介绍两本研究马克思的书:傅勒的《马克思与法国大革命》和阿维纳瑞的《马克思的社会与政治思想》。

傅勒是著名的法国大革命史家,其《思考法国大革命》广为人知,这本《马克思与法国大革命》(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显然与前者存在连续性。该书由两部分组成。在第一部分,傅勒根据马克思生命的三个阶段,追溯马克思对法国大革命提出的问题及其使用概念的演化;在第二部分,傅勒的合作者按照时间顺序编排了马克思论述法国大革命的文选,并撰写导语。马克思曾考虑过要写一本关于法国大革命的书,但从未真正写成,傅勒便试图造出这样一本书,来和此后对法国大革命所做的教条马克思主义解释对话(这也是《思考法国大革命》欲为之事)。傅勒在第一部分的尾声写道:马克思“关于现代法国史、关于君主制国家和民主制国家在这一历史中已经发挥的、并且正在发挥的作用的看法常常极其接近于托克维尔的看法。有时他也会逃离社会和资产阶级决定革命事件的过程和思想的主导观念”。

《马克思的社会与政治思想》(知识产权出版社,2016年版)自1968年出版以来,已再版十五次,此书的观点与二十世纪盛行的马克思主义观点颇为不同。作者在开篇就指出,由于马克思的一些最重要的理论作品是在1930年代才被发现和出版的,所以“马克思主义运动中多数争议的盛行都是在争论者们不了解马克思本人关于相关主题的观点的情况下进行的”,“关于马克思主义的许多传统看法是直接与马克思本人的一些作品相抵牾的”。基于马克思全集,这本书主张,马克思的学说是费尔巴哈与黑格尔哲学的综合产物,并且,马克思的整个思想具有系统的结构性,马克思只有一个,不存在“青年马克思”和“老年马克思”的严格区分。

尽管前述两本书的观点未必能得到国内外学界的普遍认同,但无论是傅勒还是阿维纳瑞,都熟稔马克思的经典文献和思想体系,他们的表述清晰、透彻,这值得我们尊敬。

最后再介绍一本《文艺复兴的隐暗面:识字教育、地域性与殖民化》(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从这本书的标题就能看出它有多想唱反调了:文艺复兴难道不是一片光明的吗?何谓“隐暗面”呢?本书作者米尼奥罗告诉我们,文艺复兴给西方基督徒带来了思想工具,树立了向外肆意扩张的野心,古典传统的重生为殖民扩张提供了合法性。《文艺复兴的隐暗面》讨论的正是十六世纪西班牙发现美洲新大陆后,对当地实施的语言、记忆和空间的殖民化。比如,根据文艺复兴时期的书写哲学,西班牙人撰写美洲原住民语言的语法,向当地人传授西班牙语;又比如,按照当时盛行的信札写作和百科全书文类,西班牙人对美洲进行知识的殖民化。当然,随着早期现代的结束,英、法、德语代替西班牙语成了新的知识生产语言:前者是科学理性的语言,后者只适合于文学、文化表述。而到了二战后,西班牙语进一步沦为拉美第三世界的语言。

录入编辑:洪振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