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谷孙的思考不像编词典那样单纯,对当今世界有着许多牵挂、许多思考、许多见解和许多忧虑,在沉思默想中,他变得有些内向而忧郁。
深夜,接陆灏电话,说陆先生发病住进医院,很危险。以后几天,每天他都来电话,告知陆先生的病情,最后一次,他说陆先生的女儿回来了,总算见到一面,意思是陆先生很难渡过这一关了。7月28日中午,楼乘震来电话告知,陆先生去世了。可见,关心陆先生病况的人很多。
在同一时期复旦大学毕业的同学中,除了新闻系同届毕业的同学每年相聚几次,其他接触较多的除陆谷孙,还有朱维铮、吴中杰两位先生。在复旦,他们三人的私交也不错。朱先生走了,吴先生远在澳洲,一年只能见上一面,平时能交谈的就只有陆先生了,而且住地隔路相望,见面交谈也很方便。所谓交谈,也都是路边人语,我走路,他散步,有时相遇,就陪着他围绕宿舍走上一圈。我们彼此也有过往,到家中小坐,也只是一杯清茶,谈上片刻,各奔东西。
我称他为“谷孙同学”,已经超越了复旦校友的概念,我们的确在同一个教室里听同一位老师授课。我在新闻系读书时,除了新闻专业课是本系教师讲授,其他的课都是由中文、历史、哲学、外语诸系教师上课。有时又会分别和中文系、历史系或外语系的同学,在某一教室里听某一门公共课。不是专题讲座,是要持续上一个学期的课程。那时的复旦就是个大染缸,各系学生在缸里染来染去,彼此有着交流,受各系学术的熏陶,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感到收益多多。
有了这样的交流和了解,我们共同的话题就很多,从校园内的佚闻趣事如捉蚊子、打麻雀,到校外五角场地摊、校门前的三路有轨电车叮当叮当的铃声。谈得较多的还是教授的风范和派头:一根手杖、一个提包、一件派克大衣,知识分子的自高、自傲和自尊,个性都很鲜明。谷孙常常感叹在复旦校园难以看不到这样的风景了。他现在已是名重一时的教授,但仍然怀着高山仰止的心情,称他们为恩师。在复旦的各系中,外文系是小系,每年招生不多,教师也不多,但名师倒是有多位,尤其是徐燕谋、葛传椝两位教授,不只是外文好,而且博学宏达,精通中国传统文化,谷孙称赞他们教学生是“精雕细刻”。他继其薪火,托钵传经,不但精于教学,而且精于散文、杂文及现代掌故之学。外文系名师除了杨岂深、徐燕谋、葛传椝,还有我认识的伍蠡甫、林同济,都精于中国诗画。做古诗似乎是外文系的传统。我家小女在外文系攻读比较文学硕士学位时,还参加“饺子诗社”,每月有任务有活动,学做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