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太和殿,始建于1669年,改建于1765年
太和殿殿内竖立了许多柱子。殿中心是王座,可通过另一段台阶上下。大殿的木框架装饰着金色叶饰和漆饰面。天花安装精美的花格镶板。盛装的皇帝就坐在最高处的王座上。从王座上可看到所有聚集在此的朝臣以及通向室外的通道。皇帝颁发的圣旨便是经由这些通道传达到全国各地的。他和最位高权重的朝臣还能在此处观看在殿外的大型广场上举行的各种仪式。旗帜、横幅和音乐可增加整体效果。
从长度以及空间组织来看,紫禁城是世界上空间最长、布局最为严格的宫殿。然而,如同其它地方的同类建筑,它不仅仅是举行仪式的地方,还是宫廷数千名皇族、官员以及仆从居住的地方。更加私密的空间里为宫殿的大多数居住者们提供了适用于日常生活的必要设施。皇帝的众多妃嫔拥有自己的院落,由太监守卫。皇帝寝宫从乾清宫搬迁至不太正式的养心殿为宫廷女性接近权利宝座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从1861年直至1908年去世,慈溪太后一直是中国的实际统治者,就在养心殿的一个房间里垂帘听政。
明清时期,北京城的大多数住宅群都是缩微版的紫禁城。一个家庭的财富和地位在建筑方面表现为他们能够建造的大厅数量。在大型住宅中,大厅通常是由单一的一间三进、五进甚至是七进房间构成。最初的大殿主要是木结构。随着时间的变迁以及人口的增加消耗了可用的森林资源,砖结构越来越受欢迎。如果家庭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可在大殿左右两侧建造房间,以供已婚子孙或妻妾及其儿女居住。稍大的房屋包括供未婚女儿居住的独立院落,还有供其他男性亲友和其家人或仆人居住的外院。最大的住宅群实际上包括数百座院落,为部落和三代以上的包括一辈或两辈堂兄弟姐妹和表兄弟姐妹以及数百个仆人的大家庭居住。不过,这种房屋结构的社交元素也好建筑元素也好,都几乎不能从街道上看到。入口通常偏离中心,采用不对称的回转结构以辟邪,因为人们认为妖怪沿直线行走,同时还有利于房屋防御外来攻击。
中国北京的四合院,建于十八至十九世纪
庭院式建筑既是社会系统又是建筑系统。中国大部分地区的独立家庭几乎沿用相同的模式居住在这些房屋内。在这种等级制度下,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地位。老人总是优先于年轻人,相同,同辈中男子总是优先于女子。在其中居住可能感到安心,也可能感到拘束,取决于个人以及根据社交习惯共同居住的亲戚的脾性。
这种空间系统非常严格,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普通大家庭的住宅都反应了同样严谨的社会结构。但它不是中国居民的唯一环境。像中国这样的政府不仅依靠皇帝和朝廷,还依靠遍布全国的大型行政机构。人们通过科举考试后可以入仕,还可能借此积累财富,但首先需要接受学者培训。这种培训相当于今天的人文科学教育,不仅要求学习读写和掌握行政官员所需学习的大量知识——比如需要上税的布料的价格,还需从更广层面上了解文化知识。科举制度是这个帝国最重要的现代特征之一。它将整个社会的精英阶层联合起来,无论他居住在何处。这些精英无论在何处生长,所受得到的教育之一便是对山水景观的欣赏。这和欧洲不同。在欧洲,直到约1800年前,居住在山区以外的人们都认为山区属于未开化地区。
除了服务政府之外,这些接受过科举考试培训的人们构成了知识精英阶层。大多数伟大的书法家、诗人和山水画画家以及他们的赞助人都来源于这个阶层。许多官员具有知名学者的双重身份,退隐后专心于提高艺术造诣。这个群体欣赏人类情感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古典中国关系,往往喜欢收藏前辈的诗歌和绘画。
明清时期,这个阶层的成员以两种相互联系的方式来包容自然的不规则特征。其一是通过风水学,规定应对规划城市和房屋的系统性几何结构做出改变。这种改变受到一种观点的启发,那就是善良和邪恶的鬼魂居于自然当中,需要对它们进行引导或控制。其二是通过彼此之间紧密联系的诗歌、山水画以及园林设计传统。
尽管学者们受过欣赏山水景观的熏陶,但他们却居住在城市中,成名后尤其如此。因此,他们将对山水的欣赏通过一种高度人工化但却非常漂亮的方式融入到四合院的环境中。在风水大师以及园艺大师的帮助下,学者们创造出了极具特色的野性自然环境。他们在履行行政职责和追求学术成就之外,还能在普通日常生活中将此作为欣赏风景或休憩的地方。他们对这种人造景观的欣赏与明清时期大量实际野生景观的消失相关。那时候,之前的经济边缘区域得到了开垦,常用于种植从美洲引进的农作物,以养育该帝国的庞大人口。
邻近上海的苏州因其规模巨大、数量众多的学士园林而极其出名,其中包括拙政园(图1.6)。这些园林的起源可追溯至1506-1521年间。学士阶层尊敬各自的传统。甚少鼓励进行独立创新,但的确也有所改变。因此,今天人们所见的园林并非实际存在于十六世纪的园林,但大多数基本元素仍然和最初的林园相似。
中国苏州拙政园,始建于1506-1521年间
中国学士园林的主要元素包括建筑、水和山。厅堂亭阁等是供人们观看园林风景的建筑元素。人们可在设在阁中的书桌前吟诗作画,抒发自己对周边自然的所思所感。风景经过仔细规划,以未装玻璃的建筑洞口为视框。尽管孩子们会在这些园林里玩耍,但它们的主要功能是供人观看,而不是进行活跃的休闲活动的地方。建筑元素除了提供观赏园景的避雨处外,其本身也兼做以供观赏的景物。第二个主要元素是水。规划者极其细致地令水流路线蜿蜒曲折。如果人们不易看到水域的边缘,园林就会显得比实际大。能在围墙内提供尽可能多的观景体验的园林最受喜欢,而空间的大小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第三个元素是山。极少园林能够大到足够包容规模可观的小山。因此,山是通过仔细构造的人工切割石材组成的象征性结构。人们将其视为群山来欣赏。这种迷你艺术还体现在常见于这种园林中的矮树丛上。苏州园林因优质的假山而闻名。
尽管这些园林中也有露天道路,但人们大多在廊道中行走。廊道甚至跨越水面,隐藏了水流源头。它们还将周围环境框了起来。廊道两旁不仅有阁,还有窗口,从中可以欣赏不次于廊道墙体上所挂的山水画所描绘的美丽风景。园林的主人有时候也会在这些珍贵的艺术品上题诗,以表达他们的所思所感。
整个园林里,大小景点均加以仔细考量。所见之处——从亭台之间的极小空间之中的铺面和植物,到中心空间的每个细节的组织——每种事物的选择都考虑了与整体构造的协调性,均赏心悦目,而这种和谐性因为不对称而显得更加复杂。
创作于公元四世纪的一首中国诗描述了这种园林的一种风味:
退隐世界外,静享孤独,
紧栓大门,牢固破罐
我的心灵与这春天融合,
入秋心有秋,
效仿天体变,
心生宇宙志。
学士园林成为了打破约束明朝和清朝早期中国社会的严格规范的缺口。不管是宫廷建筑还是平民住宅,民房建筑的严谨性并没有排除创造可以躲避形式的空间的可能。当代外行倾向于强调这些园林所谓的自然环境具有的规范和约束特征,但未突出其严格的对称性。尽管如此,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园林也舒缓了建造者们向往围墙外世界的渴望。在这些园林里,男女都能找到一处地方,以平静、舒适和能够彰显自己学识和品位的的方式欣赏独具一格的风景。文人阶层能够创造别具风格的空间。这些空间最终提升而不是批判一种极少人选择的体制。
然而,对中国园林的思考并不能解释中国集镇以及分布在大型城市的整个区域和小型集镇中心的街道的繁荣现象。在这些地方的拱廊下,既有贩夫走卒,也有更加稳定的店铺主人。许多商品是在铺面后面的空间里生产,而制作人则居住在商铺后面或楼上。中国城市拥有相对较少的类似于近代早期欧洲和西亚城市的广场那样的公共空间。大多数公民生活都发生在主要为室内空间的行政庭院内。尽管如此,热闹的商业环境却为人们创造了一种更加私密的四合院之外的活跃公共空间选择。
清朝时期,中国乡村地区的普通住宅包括传统的四合院和具有当地特色的住宅。和城市住宅一样,乡村住宅也反应和塑造了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习惯和影响他们生活的社会结构。然而,根据自然环境因地制宜在乡村地区比在城镇更加重要。在像中国这样幅员广阔的国家,气候如热量和雨水、寒流和降雪以及当地植被和地理条件都有巨大差异。尽管很多当地住宅的基本空间组织令人惊奇的一致,却也出现了其他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