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我们不难理解,《红楼梦》所描写的古玩藏品,是曹雪芹综合了前清及以往各朝代的官书上的记载、民间流传演绎的故事进行的艺术创作,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曹雪芹尽写古珍古玩,是为了表现富可敌国的贾府的奢华、尊贵,贾府主人的摆阔、装样。同时,这些情节描写,还极力渲染了《红楼梦》“成则公侯败则贼”、“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主题。的确,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你的最爱,如今却成了我案头的宠物;他的秘藏,不知几时起已在你的手头把玩。就如同贾府为迎接贾妃而用无数银子垒起的大观园一样,随着江山社稷的命运、人物命运的沉浮起伏而导致所有权流转,持有者易人。
书中记述古董商人程日兴的诸多行事,无时无刻不在打府内珍藏物件主意的贾琏夫妇的种种“小聪明”,都是为了揭示大千世界里“人”和“物”的矛盾和冲突:再昂贵的物品也养不肥人的内心,极品之物(如古董、珍玩)不但容易使人的心灵被物化,而且容易催促人的命运的波折和起伏。这对当下的古玩市场、交易各方、发烧友们都应当有所警示的。
曹雪芹不愧为拿捏着古玩艺术魂魄的大家,他在《红楼梦》中还努力释放出他的“古玩艺术观”——即任何艺术品的价值都体现在创新、创意和传导一种生活理想境界。“艺术”,是要创造不曾有过的美,是“艺”在前,“术”在后。书中第五回写贾宝玉看到了秦可卿房中摆着我们从未见过的艺术品: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赵飞燕立着舞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宝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连珠帐。宝玉含笑道:“这里好,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施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于是众奶姆服侍宝玉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