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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出题,齐白石答卷,原来大师都是这么玩?

保存图片 2017-06-13 14:40:42  月雅书画    参与评论()人
老舍出题,齐白石答卷,原来大师都是这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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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 《手摘红樱拜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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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观感受而言,听歌观剧比较容易使人兴奋激动,因为其对感官的刺激比较直接。读文章也是如此,读者常常会随着情节、故事深陷其中而随之悲喜。可观画让人兴奋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美术作品平静无言,寂默无声,需要观者去体味、去琢磨。了解画作背后的故事,不失为寻求心灵契合,引发共鸣的直接途径。

在近代文人中,老舍和齐白石老人的交往便是非常漂亮的一段佳话,有不少精彩的故事,诞生许多传世的佳作,很值得一记。

后人关于老舍的传记中,有如下的记载:

老舍先生爱画,爱看画,爱买画,爱收藏画,爱挂画,爱和画家交往,爱讲看画的心得,总之,是个“画儿迷”。

老舍不会画画,虽然早年他也动手画过,譬如在北京师范学校上过正规的美术课。不过,对于自己的美术“作品”,看着实在伤心,从此,不再问津。

老舍最早的收藏是从伦敦开始的,因为经济不富裕,仅收一些小画片,包括带画的明信片。他常常把这些画片寄回国来赠送朋友。画片的背面还都有他的一两句说明,譬如,“瞧,伦敦的大楼多漂亮,不过,千万别到它的背面去看!”(原因可能是因为,伦敦许多大楼的正面已经清洗干净,但侧面和背面都蒙上了一层斑驳的黑色烟垢,这些黑色烟垢是工业化时代遗留的一抹残迹而已。)

1929年夏天,老舍在归国的途中,到欧洲大陆旅游了三个月,参观了不少国家知名的博物馆、画廊和古迹,购买了一批画册和画片,其中有伦勃朗、米开朗琪罗等人的作品。后来这批东西跟着他到了济南、青岛,写作教学之余常拿出来翻看。他们珍爱这些书,真的到了百看不厌的地步。可惜,抗日时,绝大部分丢在了济南,连同他的藏书,全军覆没,伤透了他的心。从此,断了买书和买画册、画片的念头。

老舍收藏的第一张国画是白石老人的《雏鸡图》,那是1933年。许地山先生当时住在北京西城,离齐老人的跨车胡同住宅很近,而且和老人颇有交往。老舍便请许地山向齐老人求画,按当时的润笔付酬。这张《雏鸡图》是一幅精品,老舍如获至宝,喜欢的不得了,精心托裱成长轴,只在家庭的重大节日才张挂几天。

齐老人画此画时,七十刚过,用笔不像晚年那么粗犷,小鸡画得很传神,绒绒的,活泼可爱,十几只,没有一只体态重样。这张画,与老人的其他《雏鸡图》相比,大家一致认为是齐白石的代表作。《雏鸡图》连同老舍夫人四十年代初获得的赠品《虾蟹图》,于1943年被夫人一起不远万里带到了重庆,在北碚的老舍“多鼠斋”的客厅兼卧室兼书房挂出,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文艺界老朋友争先一睹为快,使小屋子大放光彩。不过,传来传去,出了谣言,说老舍夫人由北平带来了一箱子齐白石画轴,老舍发了大财。老舍倒也并不着急,不慌不忙地写了一篇小文,题目叫《假若我有那么一箱子画》,不仅把造谣者狠狠地挖苦了一番,顺手还把大后方文人的窘迫描写得淋漓尽致,给统治者和发国难财的恶人一个难堪。

对白石翁的为人与绘画,我都“最”佩服!我久想能得到他的一张画。但是,这位老人永远不给任何人白画,而润格又很高;我只好“望画兴叹”。可是,老天见怜,机会来了!一次,我给许地山先生帮了点忙,他问我:“我要送你一点小礼物,你要什么?”我毫未迟疑地说:“我要一张白石老人的画!”我知道他与老人很熟识,或者老人能施舍一次。老人敢情绝对不施舍。地山就出了三十元(十年前的三十元!据说这还是减半价,否则价六十矣!)给我求了张画。画得真好,一共十八只鸡雏,个个精彩!这张画是我的宝贝,即使有人拿张宋徽宗的鹰和我换,我也不干!……

当抗战后,我由济南逃亡出来的时候,我嘱告家中:“什么东西都可放弃,这张画万不可失!”于是,家中把一切的家具与图书都丢在济南,而只抱着这十八只鸡雏回到北平。

妻得到信,她自己便也想得老人的一幅画。由老人的一位女弟子介绍,她送上四百元获到老人的六只虾,而且题了上款。那时候,老人的润格已是四百元一平尺,题上款加四百元,指定画题加倍,草虫(因目力欠佳)加倍,敷设西洋红加倍。

来到重庆,她拿出挂在墙壁上,请几个朋友们看,于是重庆造了她带来一箱子白石翁的画之谣。

我若真有了那么一箱子画,该怎办呢?我想啊,我应该在重庆开一次展览会,一来是为给我最佩服的老画师作义务的宣传,以示敬意;二来是给大家个饱眼福的机会。在展览的时候,我将请徐悲鸿、林风眠、丰子恺诸先生给拟定价格,标价出售。假若平均每张售价一万元吧,我便有五百万的收入。收款了以后,我就赠给文艺界抗敌协会、戏剧界抗敌协会、美术界抗敌协会、音乐界抗敌协会各一百万元。所余的一百万元,全数交给文艺奖助金委员会,用以救济贫苦的文人——我自己先去申请助金五千元,好买些补血的药品,疗治头昏。

我想,我的计划实在不能算坏!可是,叫我上哪里找那一箱子画去呢?

《老舍:假如我有那么一箱子画》节选

老舍有幸和不少当时的大画家成为好友,北方的有徐悲鸿、齐白石、溥雪斋、于非闇、陈半丁、李可染、叶浅予,南方有傅抱石、黄宾虹、林风眠、丰子恺、关山月、关良。老舍得了一批他们的赠画,又悄悄地买了一批他们的作品。

家里客厅的西墙是他挂画的主要阵地,虽然仅能并列四幅中国画,但架不住他老换。在文艺界的朋友们之中,此墙获得了“老舍画墙”的美称。

老舍先生的个人藏画与日俱增是在解放后。于是,小小的“老舍画墙”就周转开了。

老舍最爱挂的是齐白石、傅抱石、黄宾虹和林风眠的作品。

在齐白石的作品中,老舍最珍惜的是两组各四张的命题画。两组诗句都是老舍自选的,交给齐老人,请他按诗意作画,形同考试。第一组全是曼殊禅师的诗句,“手摘红樱拜美人”代表春,“红莲礼白莲”代表夏,“芭蕉叶卷抱秋花”代表秋,“几树寒梅映雪红”代表冬,合在一起,成为一组四季花卉配诗画。

齐老人拿到“考卷”一看,点头微笑,稍加思索,提笔就画,轻松自如地交了卷,而且愉快地写上“老舍命予依句作画”或“应友人老舍命”的字样。老舍请装裱师傅刘金涛精心裱饰,赶在春节之前挂上了西墙。前来拜年的友人被这一墙新画震惊,连呼“好画!好画!”不少人在画前流连忘返,拍手叫绝。这次“订货”和“交活”的成功,把老舍和齐老人两个人的兴致都鼓动了起来。

夏天,老舍再次以四句诗求画,不过,这次近乎“出难题”,如查初白的诗句“蛙声十里出山泉”和赵秋谷的诗句“凄迷灯火更宜秋”,里边有无形的声音,有动词,有距离,有时间,有地理环境,还有特定的情调,确实难度极大。白石大师憋了足足三天,苦苦思索,最后超水平地交了卷。四张画拿到老舍先生面前时,他的眼睛亮了。其中《蛙声山泉》后来被公认为齐老人最优秀的作品之一,曾被印成邮票,流传五洲四海。

《凄迷灯火》一幅,左上角两笔直线画了窗的一角,里面有一盏小油灯,火苗是红的,被风吹得稍歪,由窗外飘来一片橘黄色枫叶,慢慢地落到灯火的上方。窗下一片空白,竟占了全画的四分之三。右边是题词:“凄迷灯火更宜秋,赵秋谷句,老舍兄台爱此情调冷隽之作,倩白石画,亦喜为之。”在空白的下半部的两侧,老人盖了五个红章,右二左三,小的很小,大的很大。构图之绝,令人倾倒。

到老舍先生处观画,还能常常听到每张画身上带着的小故事,听起来,其乐无穷。每遇好友来访,泡上一壶香片,老舍就会像取宝一样,由书房里一轴一轴地往外取画。客人展图,他做讲解。由于他平日在写作的间隙常常对画静坐,琢磨出许多画中的妙趣,所以讲起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

老舍先生去世之后,许多朋友痛感所失甚重,再到哪里去找那样的“沙龙”呢,在那里,难道所看到的,仅仅是一些精美的美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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