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剧场元素的运用下,经典换上了一副新面孔,陌生、新奇、多义。
首先,俄狄浦斯的故事被创作者凝结成含混着暴力、乱伦、屠杀等丑恶元素的一粒“感染因子” ,一步步“感染”这座禁欲的修道院,让修道院里的众人在独白、对话和造型的变化中演绎了这一古老的故事。说是演绎,是由于与俄狄浦斯故事相关的一切表现,都是由那修女读书后引发的。从她开始目空一切地呆坐一旁,到舞台由黑入白、由暗入明、由动入静,到最后修女们撕下面皮、脱下头罩,故事结束,这一切仿佛都是她读书入迷后的幻象。书中的情节幻化在修道院里,戳开了这片禁欲圣地的表象。
再次,演出在色彩、声音上的精心设计,让奔放浓烈的古希腊传说与肃穆压抑的宗教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冲突。在非黑即白的总色调中,观众能清晰地看到被掀起一角的床单下的床腿是鲜红色的,且一直裸露着。那是“书”被发现的地方,不禁让人联想这满眼洁白的世界,也许早已被丑恶感染溃烂。那被抽掉一角的床使人再也坐不稳,形象地代表了这座修道院被“感染”后的变化。在声音的设计上,当修女们成群结队地来来往往时,配上了特意录制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衣物间细细碎碎的摩擦声,两者融合,好似那突然没了信号的对讲机发出的沙沙声。舞台上黑色、朦胧、巨大的景片频繁流动变换,如同播放的一场老旧电影,也如同一本折叠自如的立体书,预示着这所庄严的修道院里暗流涌动。
先锋的演出形式并没有远离戏剧作品本身。擅长造型艺术的卡斯特鲁奇尝试用各种手段来排演作品,但并没有让演出变成空洞的外壳,堆砌的符号,这些有意味的形式使文本生发出更多的意义,同时也在强调着经典本身最有价值的内涵。演出的节奏是缓慢且节制的,台上的众人总是轻手轻脚、不紧不慢,但就是在这小心翼翼的整体氛围下,却穿插了震撼的高音和不和谐的画面,让观众遭受到视觉听觉,甚至心理上的刺激,而这几处正是俄狄浦斯故事剧情的关键点,是该引起人们恐惧与怜悯的地方。如,当瞎眼的先知一步步说出不可告人的真相时,层层递进直至震耳欲聋的乐声伴随着先知战栗的形象、惊愕的神情和闪电似的光效,整个剧场都随之恐惧着、颤抖着,而此时,婴孩的啼哭声却似有似无地出现其中,犹如注定遭受灾难的俄狄浦斯不可抗拒地降生,营造出一种无可逃避的宿命感。再如,当俄狄浦斯开始诉说自己过往的经历时,她掀起台前的最后一道纱幔,缓缓走到台口,向观众娓娓道来。如此近距离的“谈心”使观众不自觉地被带入角色的叙述中,感受俄狄浦斯的无辜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