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罗丹》中国首演前，和艾夫曼聊聊芭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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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05 09:52:21 外滩靠谱参与评论()人

原标题：去看《罗丹》中国首演前，和艾夫曼聊聊芭蕾

Rodin - photo by Michael Khoury

说起罗丹，很多人首先能想到的是复制品遍地的《思想者》，也有影迷通过德帕迪约和阿佳妮主演的电影《罗丹的情人》，知道了大师与天才的女雕塑家卡米耶·克洛岱尔在情感与艺术创作上的纠葛。艾夫曼的这部新编力作《罗丹》，也是围绕着这段充满戏剧性的艺术家轶事展开。

1883年，43岁的罗丹在巴黎艺术界初露峥嵘，这一年，他第一次见到19岁的卡米耶·克洛岱尔。倔强、任性而又才华横溢的少女成了罗丹的爱徒和创作伙伴，两年后，两人陷入狂热的地下恋情，并在创作上互为灵感源泉。

十多年中，罗丹的诸多代表作一一问世，而卡米耶的作品也毫不逊色，有些大胆突破的造型，甚至让大师都心生妒意。无奈身为女性，她的光芒总是被大师的眩光掩盖。世俗的偏见、艺术上的分歧、情感上的暧昧与背叛使得卡米耶最终在1898与罗丹决裂，然而她再也无法从悲剧命运的十字架上挣脱下来，在精神癫狂中过完余生。

爱情故事中跌宕起伏的戏剧性，向来不是艾夫曼所关注的重点。2015年登陆东艺舞台的《安娜·卡列尼娜》让人们对艾夫曼的“心理芭蕾”流派有了最直观的了解。在他的“心理芭蕾”中，舞者的肢体语言是用来展现细腻的人类情感的。这同样是罗丹和克洛岱尔在雕塑中娴熟展示的理念。

雕塑从罗丹开始，走向了表现主义，注重人体细节中所饱含的力度与感情，这样的观念也曾波及到二十世纪初现代芭蕾舞的革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罗丹》必然会是一个与现代芭蕾浑然天成的好题材，他在《罗丹》的创作手记中写道：“舞蹈的肢体语言在这个作品中被用来表现人物迸发的艺术激情、激烈的心理斗争和刻骨的失望与绝望……”

所有这些同样也曾是罗丹和克洛岱尔用石膏、青铜和大理石娴熟展示过的人类的精神与情感体验。所不同的是，他们将人体的运动瞬间冻结在冰冷的雕塑中，而舞蹈正是打破这凝固的瞬间，将抑制不住情感洪流释放出来。

“《罗丹》这部作品思考了天才创作的永恒杰作所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和所要承受的精神折磨。”

《安娜·卡列尼娜》剧照

作为艾夫曼芭蕾舞团的保留剧目之一，《安娜·卡列尼娜》同样是一部充满内在张力的作品，艾夫曼精准地将剧中人物的心理情感冲突展现给观众。这个版本以柴科夫斯基的音乐为背景，完全抛开了托尔斯泰小说中所有的故事副线，只集中展现安娜与卡列宁和沃伦斯基之间的爱情纠葛。

艾夫曼认为，对爱的激情和渴求是一种人类本能，它促使女主人公奋起反抗当时的社会道德准则，然而安娜也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爱情让她的母性之爱沦丧，让她的内心世界坍塌，使她任性地挥霍她的激情，向它臣服并最终为之毁灭。这如烈火一般焚尽生命的情感，由艾夫曼芭蕾舞团身材修长、动作幅度舒展的舞者来表现，有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安娜·卡列尼娜》在艾夫曼的心中一直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早在弗洛伊德和荣格提出心理分析论前，托尔斯泰已在这部小说里写了一个心理分析论的实例：他不但探讨了深奥的哲学和道德问题，也剖析了女人在情感上依赖男人的心理本质。在那么多心理学研究中，我还是找不到像《安娜·卡列尼娜》这般的深度和强度。”

Q&A

您的作品《罗丹》以及之前的一些作品，在欧洲评论家那里获得了两极分化的评价，有些人觉得试图突破身体桎梏，以舞蹈尽可能地去宣泄情感的“心理芭蕾”很美，有些人则觉得过于激烈、直接，甚至具有攻击性，而且似乎弱化了对情节的塑造，您怎么看待不同的声音？

最重要的是，戏迷和评论家们无一不被我的艺术所感动。不管出于热爱还是厌恶，你都不可能忽视作品中无与伦比的情感力量，这些都是艺术家们从舞台和生活中不断得出的。我已经接受了部分人并不认同我的艺术风格这一事实，因而我尝试不去在意来自媒体的攻击。我在为那些真正热爱、欣赏我艺术的观众创作，而不是为了迎合批判者。

纵观您的作品，主人公大多是那些痛苦的艺术家，在天才的世界和日常的世界之间挣扎、分裂，而后走向不能幸免的悲剧结局，疯狂或者死去。您为什么执迷于用舞蹈去展现这样一类人的故事？

不可能创作一个作品，来塑造一个缺乏生活激情，没有复杂的、戏剧性的人生经历的人物。我曾经想要创作一个关于古学者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芭蕾舞剧。他是一位举世闻名的杰出研究者，但是他的生平中没有任何可书之处：出生、卖力工作、去世，就这样而已。这就是为什么我放弃了这个创作想法。另一方面，其实并不应该认为我是在收集悲惨的故事并给大家带来痛苦，这是失真的。恰恰相反，我执着于确保我们的表演在情感上贴合观众，为观众带来充实的光芒，传递愉悦和希望。然而，对我来说，真正的艺术不可能脱离激情，因为站在一个艺术家的角度去看，我的目的就是解开人类心绪的谜底。

《罗丹》中，男主人公罗丹的服饰有紧身毛衣和莱卡裤，克洛岱尔的服装有砂洗劳动布服装，这些衣服可能和历史不符，那么为什么要选用它们呢？

一个舞台设计师在创造场景的时候，会有他自己对于这个特定时期的舞台视角，这点不同于历史还原者。当创作芭蕾的时候，我并没有专注于某一时间框架下的日常生活细节。芭蕾舞剧不同于古装电影，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常见的艺术表现形式。我对故事本身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故事背后的人类情感。

《罗丹》中的音乐使用了法国作曲家拉威尔、萨蒂和马斯内作品的蒙太奇式拼贴，选择这些曲目有什么讲究？

这些作曲家和罗丹生活在同一时期，在很多方面都呈现了罗丹时期的典型美学创意。但最重要的是这些作曲家和他们的作品赋予了我舞蹈编排的灵感，是我创作的源动力。创作的时候我会欣赏大量的法国音乐，在无际的音乐海洋里，我与巨浪抗衡，直到抵达胜利的海岸…

《罗丹》中让主角化身为雕塑的灵感，是否出自尤里·格里戈罗维奇编导的《宝石花》？如果不是，灵感来自哪里？

这个对罗丹芭蕾舞大结局的诠释并不是百分之百正确的。罗丹并没有变成石头，也没有成为雕塑。在他悲剧性的失去了他的灵感来源之后，他选择了继续工作—独自工作。我想表达的是孤独的艺术家在经历了疲惫的、近似自我牺牲般的创作过后，最终获得了永生。说到尤里·格里戈罗维奇，我尊称他为我的老师。我还有一位老师，杰出的苏维埃编舞家列昂尼德•雅科布森，他在作品中曾向罗丹致敬。但是，在创造这个芭蕾时，我并不是从格里戈罗维奇或者雅科布森的作品中获得灵感。毕竟我是以奥古斯特·罗丹和卡米耶·克洛岱尔的悲剧故事为主线，以一个为了艺术上的辉煌成就而付出巨大代价的故事为背景，创作的这个作品。

您觉得芭蕾是怎样表现人物、刻画人物情感的？

对我来说，谈论艺术的机制方面一直是很困难的，因为语言实在是有限的，而芭蕾的表现是无限的。芭蕾能够描绘最强烈的内心体验和最细微的心理变化。舞蹈从诞生之初便是人类用来探索心灵的工具，是由感觉滋养的能量，由先辈们不断积累而来的艺术。

这次中国巡演，为什么会选择带《罗丹》来？

《罗丹》是我们公司最成功、最受欢迎的芭蕾之一。它已经在很多国家的最有名望的演出场所成功演出。它获得了受人尊敬的戏剧类大奖，甚至被转移到银幕上。我们很高兴能将这部作品带给北京和上海的观众。我们的剧院将在中国上演芭蕾舞剧，致敬法国雕塑家，而这是在俄罗斯制作的。这一举动也将有利于舞蹈，这一通用语言的发扬，以及它将不同文化的人团结在一起的能力。

您觉得艾夫曼舞团最与众不同的特色是什么？

我们创造了一个戏剧的独特类型—俄罗斯心理芭蕾流派。我们的作品以情感上的强度和戏剧化的背景而被世人熟知。对我来说，保持舞蹈和戏剧艺术的持续性联系是至关重要的，这是基本法。在以前，这种连接被故意切断，而我们现在所做的，是将它们重新联系起来。即使是那些还没对我们的流派产生赞同感的人，也承认我们的作品是非常独特并引人入胜的。此外，我们舞团所传达的那种情感力量，是在网络、电影、演唱会等艺术形式里都不可能找到的。

您对舞团未来有什么规划？

今年是我们公司40周年庆，为此，在圣彼得堡、莫斯科以及其他俄罗斯城市将有一系列的演出。事实上，庆典在上一个春季就已经开始，一直将持续到今年秋天。我们也有计划海外巡演。我们将去瑞士、西班牙、加拿大，以及其他国家。当然我们也会有继续有新作品。我们充满了新想法，关键在于我们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将它们实现。

2015年，艾夫曼芭蕾舞团曾带着《安娜·卡列尼娜》来东艺演出，时隔两年再度归来，一样的舞台一样的剧目，会有什么变化吗？

任何作品都是有生命的。它诞生，然后按照自己的特有轨迹发展，也将被或多或少的调整。再加上，新舞者加入公司，在舞台表演中会带来新的、有意义的细微差别。我不能说是彻底的改变，更多的是在侧重点上带来的差异感。我们芭蕾舞的舞蹈主题、设计和戏剧方式仍保持不变。但是我保证，不管第几次来看《安娜·卡列尼娜》，都会唤起你最鲜明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