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还原主观心理感受的意图在《1983年2月21日在京都龙安寺的禅宗花园里散步》中表现得更为明显。“无论从哪一个点拍摄,照片都无法以90度角显示它的长方形。”霍克尼对摄影时利用广角镜头造成的扭曲感颇为不满,正是通过拼贴,他将对禅宗花园的长方形的感受,还原为一个1016 x 1575 mm的标准正方形:禅宗花园里疏落有致的枯山水,整齐的碎石边缘,画面上方带有下水口(仿似胶片齿孔)的石板,下方脚穿红袜及黑袜的左右脚小心翼翼踏出的场景,就像一部在同一平面内铺展开来的、如蔡明亮《行者》般的小电影,巧妙地重塑了空间和时间。
在1983年的作品《弗雷达给安和我端来一杯茶》中,照片的缺席——由于照相店员工冲印时的失误,有两卷胶卷被错误曝光——意外成为了拼贴的元素。霍克尼将一封来自照相店的道歉信巧妙地纳入拼贴画面中,仿佛对于记忆的某种隐喻:我们有时“记得自己不记得”
Fredda Bringing Ann And Me a Cup Of Tea, 1983
到了1980年代中期,大卫·霍克尼的照片拼贴愈加熟练和大胆,包含了更多想象的元素。《巴黎卢森堡公园1985年8月10日》便对于公园里著名的绿色方形铁椅进行了再想象,拼贴成为某种设计、乃至雕塑般的手法。坚硬的椅子借由拼贴经历了一次高迪式的、想象中的变形。
由《Vanity Fair》杂志委约创作的《Pearblossom Hwy。,1986年4月11 至 18日》是大卫·霍克尼的最后几幅照片拼贴作品之一。他从东方卷轴画中汲取灵感,花了9天拍摄、14天拼贴,完成了这件119.1 × 162.9厘米的大画幅作品。“大部分摄影师认为透视法则是内置于摄影本质的,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对我而言,我经历了一段漫长的过程后才意识到这不一定对。”在这件作品中,霍克尼主观选择画面中物件的距离和大小,经由多视角构建的复合图像,形成“对文艺复兴以来的单点视角的全面攻击(panoramic assault)。”
Chair, 1985
“这类作品需要花时间看,”大卫·霍克尼这样总结他的照片拼贴作品[3],“你可以花很长时间看,他们邀请你进行那种观看。但更重要的是,我意识到这类作品与我们真正所看到的东西更接近,也就是说,不是一下子看见了全部,而是在分别的、不相关联的几瞥中,不断建构起我们对于世界的经验。”
Pearblossom Hwy。, 11-18th April 1986, #2
“透视应该被反转。”2015年,78岁高龄的大卫·霍克尼在北京大学及中央美术学院举办讲座,向中国的听众分享了他对于人类观看方式的深入思考,而这个挑战常识的句子即是讲座的核心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