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的看法和这些作品并不相同,它审慎地处理有关“胜利”的问题。在奥兰的瘟疫结束,城门重新打开,离散、分隔的人们重又欢聚的“解放的夜晚”,人们在礼花中庆祝胜利。但那个患哮喘病的老人说的是:“别人说:‘这是鼠疫啊!我们是经历了鼠疫的人哪!’他们差点就会要求授予勋章了。可是鼠疫是怎么一回事呢?也不过就是生活罢了。”因此,作为叙述者的里厄医生明白他的这篇“纪实”,写的“不可能是决定性的胜利”;“威胁着欢乐的东西始终存在”。
《鼠疫》封面之一
对于这样一个关注人的生存状况的作家来说,生活既然并未结束,那么,悲剧和荒谬也仍然伴随。也就是说,他的写作不是要加入胜利的欢呼声,而是让读者看到这样的话:“鼠疫杆菌永远不死不灭,他能沉睡在家具和衣服中历时几十年……耐心地潜伏守候……”因而,在这部小说中,“胜利”不是一个与“终结”有关的历史概念,“幸存者”也不会因为经历了苦难而被自动赋予英雄和权威的姿态,特别是这个英雄的“幸存者”为抽象观念和教条所缠身并赋予高度的时候。
至于道德与艺术的关系,这确实是个经常让人困惑的问题。《鼠疫》不是单纯的自娱与娱人的文字,里面贯穿的是为爱而反抗荒谬、非正义,寻找出路的激情和勇气。不过正如罗歇·格勒尼埃说的,不应该忘记加缪“首先想要成为一个艺术家”。他在写作上的不懈怠,精益求精,都表明是在想进入他所说的由纪德作为守门人的那座文学的“花园”。
因此,苏珊·桑塔格认为,在表现“道德之美”上,20世纪的其他作家也许更有立场,更有道德色彩,但他们没有能显示出比加缪更多的美和更多的说服力。即使如此,道德美和艺术美还是不能不加区分地混为一谈;因而,“幸存感”也确实不能简单、直接地转化为“审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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