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从这一个角度把我的大字创作和井上相比,认为我是跟着井上学,其实呢,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前几十年,中国的少数字书法创作,确实受到井上有一的影响,还包括很多的日本少数字书法家,他们的少字派当时做得很热。
二战之后,日本社会的变化对书法家影响比较大,艺术家对自身存在的境况,以及外来的压力进行重新的认识,创作也带进了很多观念和西方的美术思潮。面对原有的传统书法,寻求新的生机,想改变原来的局面,所以形成了一拨人进行这种少字数的尝试。少字数作品的书写是完全脱离语言文字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书写汉字,长篇大论,对日本书家而言是有一定困难的,而少字数作品的创作,在一定程度上避开了这一问题。
现在很多的书法家大字创作,更加强调了空间意识和书写性,我在写大字的时候也是看重这两点,但是,可能还更看重意外之象。我在创作的时候,往往又受到状态的影响。状态也能够生成很多预想不到的、未知的效果。就是说,在创作之前,肯定会有一些预先的草稿,做好各种设计等等,但是,在创作的时候,就由不得你想那么多了,更别想多完美了。
曾翔作品
甚至创作的时候,眼睛都不再看笔是怎么走的,也不管它走到什么位置,那时候就完全是用心在写一个字,成竹在胸。甚至在创作的时候,根本就不再计较它是否完整,书写过程中的这个状态,我认为比作品本身还要重要。
往往因为过于注重作品的成功率,作品反而不能成功的例子比比皆是。也就是说创作是随时生发的,不是预设好的、不可预料的,这样的作品才是一个好作品。这也是我们和日本书家的差别所在。我认为井上有一书写的状态是很难受的,从他留下来的视频,可以看出他书写的时候,身体很不自然,拿腔拿调、故作姿态。也就是说,很大程度上还是停留在自己预设的作品完整性上。
写大字,对字也是有要求的,因为艺术家对某些字往往是需要感觉的。汉字讲究结字,上下左右独体等等结构方式,就如排兵布阵。中国汉字讲究方圆,祖先创造汉字的时候,就对天地万物有所感应,比如阴阳,这是中国的文化源头。
曾翔作品 嶽
在当代,就大字书法的创作上而言,结字并不是随意的解构,完全利用视觉的叙事方式,也是很难完全解释清楚。虽然艺术家强调对某个字的感觉,但是结字的基本原理还是需要纳入传统的论述中去。我写的“嶽”字,就用了“破体”的方式来写的,上面接近楷书,下面就是草书,是一个楷体和草体结合的方式,这样的结字也是古代就有的,这都是没有跳脱出传统的审美。
前些年,我在玲珑塔做过《塔》字的创作展,也是我大字作品创作的萌芽期。那时候的作品写得很大,但并不是我现在的认识与探索。那时候的创作,也是在书写的材料上加一些丙烯等等,线条出来的效果两侧是光滑的,不像摩崖刻石的意趣。而肌理效果也是丙烯材料的,是材料决定的,效果就像一块铁板,线条缺少呼吸,缺少生命,很压抑,很冲击,现代性有了,传统性失掉了,已经不是书写决定的,更不是身体动作延生出来的。
曾翔作品 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