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魏斐德的博士生叶斌的说法,魏斐德继承了列文森有关世界主义(cosmopolitanism)的见解,即认为未来的世界历史应该是民族文化身份和普世价值的和谐共存,是地方主义(provincialism)与世界主义的和谐共存。不幸的是,在尚未充分展开其相关思想时列文森突然辞世。作为他的学生和同事,魏斐德进一步阐释并发展了这一史学观。
美国学术界在传承关系上如此脉络清晰,实在让人叹服。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传统。它有如地图,标明每个学者的位置,并为后继者指点方向。不懂得传统的人正如没有地图的旅行者,不可能远行。
1992年年底,担任美国历史学会会长的魏斐德发表就职演说《航程》。他的弟子之一杰森(Lionel Jensen)教授是我的同事。他描述说:“那是永远难忘的辉煌时刻。只有他的少数学生参加了在纽约希尔顿饭店舞厅的这一盛会。我敢肯定我们全都为那一刻的荣耀感到温暖,为我们老师的成就得到公认而自豪。当我们聚在舞厅外激动地议论时,很多亚洲专家也被感染了。那是我所听到的最出色的演讲。”
《航程》基于对哥伦布、魏斐德一家和郑和的航程的回顾,是从一个孩子的童年记忆开始的:偷袭珍珠港那天下午,后出任艾森豪威尔政府国务卿的威廉•罗杰斯(William Rodgers)和他父亲在他家窗口交谈,引起了年仅四岁的魏斐德的注意……他接着讲述了从1948到1949年他们家沿哥伦布第二次航行路线的游历,由此出发,他从中国苦力在古巴港口货船上的绝境,到郑和耀武扬威的航程……那跨时空跨种族文化的航程,借助一种奇特的文体,将历史与个人、叙述与沉思、宏观视野与生动细节交织在一起。
退休纪念活动开幕式后是小型晚宴。叶文心教授特意把我安排在魏斐德和家人的小桌上。我与魏斐德对坐,在座的有他妹妹妹夫和他那英俊的儿子。烛光在每个人脸上摇曳。他们提到死去的父亲和弟弟。死者如沉钟,往往只在家庭团聚时敲响。梁禾也坐过来,担心魏斐德喝得太多。他们在俄勒冈州绿水青山的乡下买了房子,退休后将搬过去。我总是开玩笑说,魏斐德要被老婆绑架到“绿色监狱”去了。此刻,我煽动他在入狱前多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