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加
穆哈笔下的女人显得“甜而不腻，媚而不俗”，画中全无低级趣味的暴露性感，矜持中暗藏着欲望，绝非洛可可时期画家们为讨喜玛丽·安东奈特皇后所描绘出的那份卖弄风情，不加收敛的轻佻，这实是一份极难把握的尺度。
自3年前在捷克布拉格偶然接触到阿方斯·穆哈(AlphonseMucha)的作品之后，他笔下那些甜美动人的画面便几乎在我所到之处如影随形。数日前在米兰皇宫偶遇的“穆哈与新艺术运动”(Mucha&ArtNouveau)特展，更是对穆哈的招贴画过目难忘。
自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短短20余年中，“新艺术运动”这项涉及绘画、雕塑、建筑、家具、平面设计、书籍插画等多领域的“装饰艺术运动”席卷欧美，在欧洲的影响尤为强烈。各国应对这场致力于将视觉艺术和自然融为一体，从而实现技术与艺术统一的运动都分别涌现出了风格迥异特点鲜明的标志性人物。穆哈便是捷克境内的“新艺术运动”旗手。
身为新艺术运动的领军人物，穆哈一生所创造的艺术几乎就是整个新艺术运动的缩影。大到布拉格圣维特大教堂的彩色玻璃和布拉格VeletrzniPalac国家画廊那套共20张、囊括斯拉夫民族从史前到19世纪所有重大历史事件的主体性创作“SlavEpic”(斯拉夫史诗)，小到饼干、巧克力、香槟、香烟甚至肥皂的海量广告招贴画；既能受邀设计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第一套邮票和纸币，也能被“伯乐”女明星SarahBernhardt慧眼识珠为其量身订制所有与她演出相关的门票、海报甚至戏服。玩得转气势磅礴，搞得定精致唯美，跨界领域之丰富多彩足以称之为“平面设计的祖师爷”，是我对穆哈79岁艺术生涯的评价。
若说特展中的亮点，穆哈的成名作——为SarahBernhardt所创作的一系列海报当之无愧。身为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女演员和最早的世界级女明星之一，被SarahBernhardt看中并为她设计个人演出招贴画成为已过而立之年仍默默无闻的穆哈绝佳的事业起点。当时年34岁的他接到Sarah的邀约时，穷困潦倒的穆哈甚至要身着租来的礼服去观看她的演出，却在观演结束后凭着记忆在剧院外的咖啡厅内完成了海报的草稿。所绘成品除了令SarahBernhardt极其满意，一口气跟穆哈签下6年长约之外，还打响了他在巴黎的知名度。那些接踵而至的订单，实现了穆哈在诸多领域内的完美跨界。
尽管在布拉格的穆哈博物馆已经欣赏过他大量的作品和手稿，但此次米兰特展仍令我受益良多。在米兰皇宫狭长且区域分隔清晰的展厅中，策展团队运用了各种如糖果般绚烂多彩的颜色来点缀每一个展区，如桃红、粉蓝、湖绿色等这些几乎被法国马卡龙甜品所包揽的色彩悉数被搬上了展墙，意为凸显穆哈的那些本就恬淡唯美的海报招贴画。
此展最大的收获莫过于一幅之前从未“谋面”，却令我“一见钟情”为之动容的穆哈作品。这幅他为香烟广告所绘制的“JOB”招贴画中，在紫、金色彩搭配的衬托下，穆哈以他标志性的极简线条勾勒出女主人公轮廓鲜明的侧颜；媚眼似闭还睁，红唇微张，一脸欲仙欲死的陶醉状；一头秀丽的金色大波浪长发披散在双肩；纤细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只烟雾缭绕的香烟……这幅“JOB”招贴画完全称得上是穆哈所有作品中的“最诱人神态”。时至今日，画中女子的神情仍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一幅作品若能给观者留下过目不忘的印象，无论题材为何，都可称之为经典。
穆哈对女人在不同设计中的精妙刻画，早已超越了装饰艺术。他通过简洁的线条将专属于女人的妩媚柔情与纯真羞涩描绘到了极致，并运用清澈明快的水彩效果进一步点缀，展现出雅俗共赏的甜美。尽管他在画中吸收了很多洛可可时期艺术的细腻娇媚与轻盈秀雅，但不同之处在于，穆哈笔下的女人显得“甜而不腻，媚而不俗”，画中全无低级趣味的暴露性感，矜持中暗藏着欲望，绝非洛可可时期画家们为讨喜玛丽·安东奈特皇后所描绘出的那份卖弄风情，不加收敛的轻佻，这实是一份极难把握的尺度。因此，相比于他那恢宏震撼的“斯拉夫史诗”组画，世人之所以对他的海报与招贴画系列最为耳熟能详且广为流传，实为情理之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