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康蒂的《豹》既不是历史也不是传奇,它只是一个在回忆中被找回的世界,是一场艺术家的精神和时间之间的斗争。图为《豹》剧照。(电影节供图)
柳 青
电影《豹》的开场,萨利纳亲王带着全家晚祷时,传来了加里波第的红衫军打进城的消息。那是1860年,意大利的第二次独立战争在西西里打响,波旁王朝的军队被击溃,意大利南北统一在即,那是一个混乱热闹的年代,既冷酷野蛮,也生机勃勃。
所以看《豹》时,情绪被牵着往两个极端去,时而火热,时而悲凉,一边是野望澎湃,另一边是老境颓唐。三小时的电影,无非是亲王嫁女的风波,贵族小姐最后没嫁成,没落的贵族少爷辜负了爱他的表姐,投奔暴发户女儿的怀抱,把远大前程赌给一个野蛮生长的阶层。高门巨族的近亲联姻,终于演变成新贵遗老两个阶级的狭路相逢。萨利纳家族,以黑豹为族徽,协同波旁王朝统治西西里岛多年,是让英国作家格雷厄姆·格林感叹“800年门阀”的大户,高傲凌绝顶。可是变革轰轰烈烈地来了。北方派来的使者邀请亲王加入联合政府,他嗤之以鼻:“我们曾是鹰和豹,取代我们的是豺狼和羔羊。”可他毕竟不像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女眷,他内心清醒自持,时代和肉体都将从旺盛走向死亡,这是不可违抗的规律,未来,只能属于新人和新世界。理性约束了自怜,也维持了尊严,亲王退到侧幕,看着属于他的时代上演终局,这姿态是一种庄严的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