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20世纪90年代,当村上隆到纽约时,他所看到的也还差不多是沃尔夫所描述的那种景象。“日本战前的美术,是贵族专属的事物……但是战后民主主义的世界,却被认定为‘美术应该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东西’。但是欧美的美术,并不是可以平等享受的东西。美术是一种异常花钱的消遣。欧美的美术是和阶级一起形成的,因为这样资金投入美术界,使其活性化,而存活到现在”,“在美国的富裕阶层里,会因为购买高评价的艺术作品,在社会上获得尊敬,并被认为是‘成功者’”,与此同时,受退税政策的鼓励,成功者还会回馈社会,将艺术品捐赠给美术馆。在这种制度下,美术馆、艺术杂志、双年展等非赢利性平台所确立的学术标准,同时也被转化为画廊、拍卖行、艺术博览会等商业平台的价值标准,艺术家在满足学术标准的评估的同时,还得经受市场的检测。村上隆说,“如果‘艺术作品’卖不出去,在西方的美术世界里就不会受到肯定”,而顶尖艺术家的作品,则需要同时满足富豪们对“世上唯一的东西”的渴望,才能成为业界最成功的作品。
英国商学教授唐·汤普森在其畅销书《疯狂经济学:让一条鲨鱼身价过亿的学问》中,以一个经济学家的眼光近距离观察了当代艺术的生态结构,对以达明安·赫斯特价值1200万美元的鲨鱼标本为代表的天价艺术现象,进行了理性的、客观的分析。据唐·汤普森观察,与大众消费市场相比,当代艺术市场只是一个小众消费市场,“全世界当代艺术品的年交易额约为180亿美元。这个金额听起来很庞大,但其实不过是耐克或苹果电脑一家公司的全球营业额,或者是迪斯尼乐园半年的全球营业额”。能够进入这个市场的,绝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特别是知名拍卖场中的那些天价艺术品,基本上只向世界前1%最富人口(私人收藏)、大型基金会(美术馆收藏)和财团(企业收藏)开放。在这套制度中,当代艺术有点像高水平的职业竞技,充当裁判的都是专业人士和专业机构。在艺术家的遴选和艺术品的定价过程中,名牌美术馆、名牌拍卖行、名牌画廊、名牌收藏家、名牌双年展和艺博会、名牌艺术媒体等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由于当代艺术很难被普通观众看懂,所以有钱的收藏家和投资客往往更相信他们的耳朵而不是眼睛,他们依赖于上述这些有良好声誉的品牌机构,购买有价值而且安全的作品。所谓安全的作品,指能保值升值的作品,即也被精英文化圈看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