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白的落腮胡,再扎着一个小辫子的他,被迷妹戏称为:“琴坛吴秀波”。这位60后的大叔不玩任何社交软件,仅仅因为一部微记录而一夜爆红,他,是梵戈。
对于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爆红,梵戈只丢下一句:“靠技术吃饭的人,耻以颜说事。”又一头扎进了古琴里。
梵戈,是一名斫琴师,也就是古琴的制作者。
他入行二十年,却非常低调。托朋友多方打听,也只知道他毕业于北大,在欧洲转游一圈,后来又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
2003年,生病在家休养,小时候埋下的古琴种子,一下子在心里生了根,从此离不开了。
他不住深山,就窝在京城脚下的闹市里。制琴也不迷恋感觉,专业的音频分析,让他自创的 “禹冠式”,一把售价高达12万。
这样昂贵的一把琴,古琴爱好者常常要等上三年,才能弹得到。
大家好奇他的手艺究竟好在哪里,梵戈却抚着琴,悠悠地说了一句:“我只是做好自己可以做到的,剩下的都交给了时间。”
梵戈相信,一张琴的生命,在于一块会唱歌的木头。
也就是古人传下来,对一把好琴的标准——“轻、松、脆、滑。”
所以斫琴师的工作是创造声音?梵戈摇了摇头,每块木头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他说自己做的只是顺应。
“嘘,静静地听”
挑选木料,就成了制作一把古琴,重中之重的事情。碰上古村落拆迁,他就自己一个人跑去,把别人遗弃地房梁一根根拆下来。再“滚”到当地的伐木场开料。真的是用滚的,木头太粗大,即便戴着手套,也经常磨出一手的水泡。
哪一块能做琴,开料的尺寸规格也是讲究。很有可能大老远跑来,能用的木料也就几块。虽然少,抱着上好的老杉木,梵戈笑嘻嘻地倒也满足。
拆下来的房梁,看着多,有用的少的可怜
木料带回工作室,还不能用。自然陈放3-5年,只有木料的状态稳定,在后期使用时才不会开裂变形。这时候才想起,梵戈常常挂在嘴边的:时间,也是器物制作的参与者。
耐心等待的时间,梵戈也没闲着。戴上头盔,骑上哈雷,不用理会北京拥堵的路况,因为他去的是旧货市场。往摊位上一蹲,什么话还没说,老板转身拿出来几件家伙,让他看看。
“还真是知道我要什么,”
“老朋友了。”
市场上几乎见不到专门为古琴打造的工具,要么买进口的德国货,要么只能自己改造。为此梵戈经常到旧货市场里淘宝贝,一来二去,聊得来的老板会把收来的刀片、凿子都给他留下。回到工作室后,工具再经过淬火、修制、打磨......这才用的顺手。梵戈一边摆弄着工具,一边无奈道:一个木匠,干了铁匠的活。
传统的古琴形制有五十多种,梵戈最擅长的是自创的禹冠式。不仅长得美,因为比传统的琴身厚了几分,弹出来的声音更加圆润、通透。
按照模板勾勒出琴的轮廓。用曲线锯开板,这是整张琴仅有一次,使用的电动工具。
电动工具不懂琴。制作琴面,必须用手动工具细细打磨,感受它的弧度变化。每一下都不能出错,这关乎到弹琴时手指按下的距离,是对舒适度的要求,也是对琴声的讲究。
整个古琴制作最有技术含量的一个步骤,就是挖槽腹。梵戈每次动手之前,脑海里都要演算千万遍,哪怕多挖了一毫米,这块好料也就废了。
“影响音色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这张琴的整体质量分布规律”,“只要知道了这个规律,哪里该挖多少就有数......”面对大家的好奇,梵戈这个死理性派,balabal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科学依据。虽然听的迷糊,大伙儿却知道,这门手上功夫没练个几年,再有依据,也是行不通的。
古琴初具雏形,还要一次一次地试弹。为了达到完美的效果,梵戈竟然拿了个录音器,记录每次音色的变化,并作出调整;怪不得有古琴爱好者说自己的那把琴,他做了整整三年。
调完音色,将琴底和琴面用胶合在一起,等它干掉就可以上灰胎。梵戈用的是最传统的古琴灰胎配方。打磨的程度,涂抹的薄厚,都会影响琴板的振动共鸣,最终影响弹出来的音色。没办法用测量工具,靠的只能是十几年下来的手感。
漆面完成后,最好上好配件,这把古琴就算做好了。
每次梵戈做好一把古琴,总会屁颠屁颠拿去先给石琨试弹。他说石琨是自己的忘年交,也是难得的知己。他一直记得做完第一把自创的禹冠式,石琨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动时,梵戈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做了近20年的琴,我终于敢说自己小有所成。
一个偏执的斫琴师,遇见一位懂他的古琴弹奏家,不知道自己是被琴声打动,还是他们“伯牙与子期”一样难得的知己情。意气相投的两人,一起成立了“筑雪山房”工作室。经常以琴会友,北京那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快节奏,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竟然一下子都不见了。原来,我们身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是和对的朋友在一起,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摇把扇子,继续逛旧货市场或是骑行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和之前作为普通手艺人的生活一样,没什么大不同。
除了斫琴,梵戈也将书法、品茶、修身、养性融入日常中。他与知交琴士石琨、学生忘言等,在築雪山房不定期地组织雅集,与四海琴人交流往来。
即便身处闹市,生活也充满诗意。以琴韵真音,沁润人之身心,这一切既是治愈,也是修行。
顺其料性、顺其琴性、顺其人性,这便是梵戈的“随顺”心态,将能做的做到极致,剩下的便交付给时间,这是检验任何事情的唯一标准。斫琴当如此,人生亦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