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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和鲁迅为何走“歧路”(1)

2016-02-16 16:13:10  澎湃新闻    参与评论()人

1936年6月14日,章太炎病逝于苏州。几个月后,身染沉疴的鲁迅写下《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一文,纪念这位曾经的老师。在文中鲁迅说:“我以为先生的业绩,留在革命史上的,实在比在学术史上还要大。”他回忆自己在清季,“我爱看这《民报》,但并非为了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为难,或说佛法,谈‘俱分进化’,是为了他和主张保皇的梁启超斗争,和‘XX’的XXX斗争,和‘以《红楼梦》为成佛之要道’的XXX斗争,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往。”在民初动乱的时局里,他称赞章太炎:“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次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范。”高度称赞乃师的革命事迹。

然当众多章门弟子为老师举办各种纪念活动时,鲁迅却皆不参与。他与许寿裳谈及此事,说道:“旧日同学,多已崇贵,而我为流人,音问久绝,殊不欲因此溷诸公之意耳。”言下之意,自己早已不属于学界所艳称的“太炎学派”。诸多昔日同门,或身居上庠,或游走政界,受当道青睐者不乏其人,但鲁迅自己却寄居沪上公寓中,与文坛各种明枪暗箭作斗争,同时借杂文唤醒大众,批判社会之污浊,世风之浇漓。此文撰毕不久,鲁迅也因病去世。但即便如此,章太炎与鲁迅在精神气质上,甚有其一脉相承之处,此为理解从晚清到新文化运动之间思想传承与变化的关键。

章太炎和鲁迅为何走“歧路”

章太炎(左)、鲁迅(右)

章太炎的“疯子”精神:独立于浊世

近代以来,西方势力大举入侵,传统社会内部积弊丛生,中国遭受巨大危机。有识之士开始质疑传统社会的价值体系与思想学说,伴随着救国救民之路的探寻,批判也日渐犀利。

例如,青年时曾饱尝家庭伦理之苦的谭嗣同痛陈:“三纲之慑人,足以破其胆,而杀其灵魂”,因此“独夫民贼,固甚乐三纲之名,一切刑律制度皆依此为率,取便己故也”。此外在他看来,“五伦”唯有朋友一伦最为平等,其他皆属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谭嗣同疾呼“冲决网罗”,就是希望人们打破旧的、腐朽的社会关系,培养独立、自主、大无畏的豪迈人格。

章太炎在当时也是如此。他指出:“小群,大群之贼也;大独,大群之母也。”“大独必群,群必以独成。”呼吁人们摆脱传统社会里各种束缚人心的伦理关系,摆脱种种名位与金钱的诱惑,面对浊世,虽千万人吾往矣,同时以救世之心,重建社会组织,让人与人之间能真正团结,形成“大群”,即近代民族国家,使中国步入独立富强。

但改造社会,谈何容易,不但要覃思精研,探索救国之道,还要面对各种困顿或诱惑。章太炎1903年对好友吴君遂感慨,教育原理,应“全学社中宜毁弃一切书籍,而一以体操为务。如是三年,其成效必有大过人者。”因为传统旧学,不足应世变,西方新学,又成为博取利禄的终南捷径。青年学子“知识愈开,则志行愈薄,怯葸愈甚”。许多留学日本者,“当其始往,岂无颖锐凌厉者,而学成以后,则念念近于仕途。”如此焉能指望彼辈为国尽瘁。

因此章太炎1906年东渡日本,在东京留学生欢迎会上演说时,特别指出他心目中的自立之道。在他看来,世间惊世骇俗之论,往往出之于疯子,而且也只有疯子,才能言行一致,不畏险阻,实践所言,世间能成大业者,多出自此辈。若是所谓的“正常人”,在种种阻碍面前,绝难百折不回,孤行己意。因此他十分愿意别人称他为“疯子”、“神经病”。世人常称章太炎为“章疯子”,便是出自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