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傅国涌
我曾说过,“五四”是一个值得生活的时代,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它有十分丰富的不同侧面,不同的人可以追求不同的梦想,不同的人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去过不同的精神生活。“五四”其实还没有那么政治化,只是职业革命家们、林林总总的政治党派要借“五四”的开放氛围,将青年人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引导。在北大求学的俞平伯晚年写诗念念不忘的就是“五四”的多元,“同学少年多好事,一班刊物竞成三”。北大中国文学门,一个班的同学办出了三种不同方向的杂志:《新潮》《国故》和《国民》。在杭州的浙江第一师范学校内,既有提倡新文化、新价值的《钱江新潮》,也有针锋相对的《独见》。
1906年生于浙江嵊县的才子胡兰成赶上了“五四”的尾巴,他在杭州读中学,呼吸到了那个时代自由和青春的空气,在《今生今世》《山河岁月》中都透露出了他对那个带着朝露的时代的欣喜——
“新出的刊物与书,青年争先买来看,好像早晨上街买小菜蔬果的鲜洁。他们千里求学,跟名教授转换学校,不在乎文凭。他们的爱情像天上星辰的皎皎,他们的追求理知亦像天上星辰的迢迢……
彼时我年十四五,在杭州中学做学生,星期六下午没有课,日子非常悠长,如果不出去,一人在教室里用功,只觉校舍的洋房如理性的静,而理性到了是静致,它亦就是感情的流遍了。于是翻开英文课本来读,闻闻洁白的洋纸都有一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