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945年,八年抗战结束,当国民政府承认和嘉奖抗战有功人员时,似乎忘记了文化人。当时政府制作了“胜利纪念章”,党政工作人员、军人等相关者皆有份,唯文教界无此殊荣,老舍很愤慨,跑去协商却没结果。抗战结束后,老舍本想买栋房舍,种花写作,安度余生,却因政府官僚的腐败成为一枕黄粱。这“机缘巧合”下,反倒促成了老舍的访美游学之旅。
在国内内战混乱的时候,老舍陷入政治是非的泥潭,他提出辞去一切职务,但在文协处境窘迫之时,还主动为已脱离的文协募集经费。其他时间,老舍在一座小院里,潜心创作长篇剧作和翻译中国文学,直到“我的身体疲乏极了,要彻底休息一下。”老舍为人、为事、为文,一生都在努力沟通着人世间疏离的情感,智圆德方始终是他为人的本色。
以下内容摘自《告别与新生:大师们的非常抉择》一书,是作家老舍在抗战胜利后创作《四世同堂》的一段往事。
老舍
1
1945年8月15日,伟大而艰苦卓绝的抗战,终于以中国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在举国欢庆的时刻,老舍激动得几近癫狂,在文艺界庆祝会上,他纵情把盏豪饮,甚至跳到酒桌上,划拳行令,狂欢忘形。那是那一代爱国知识分子对整整八年的奋斗和等待的恣肆释放。他们为这场民族解放战争付出了太多的智慧、心血和忠诚。
但是,当国家承认和嘉奖抗战有功人员时,似乎忘记了这些文化人。当时政府制作了“胜利纪念章”,党政工作人员、军人等相关者皆有份,唯文教界无此殊荣,老舍等人代表文协与有关方面协商,结果仍无望获得。
在萧伯青写的《老舍在武汉、重庆》一文中,写出了文艺界的不满,老舍曾就此向萧表达对政府的愤慨:“你看他们这些人有多么笨!一个胜利章能值几文,对坚持抗战的作家每人发一个,皆大欢喜,岂不是比较好些,可他们偏不那样做,这倒真使纪念章不值半文了。”
老舍原本想胜利后,继续回到山东青岛生活工作,当年他在青岛教书时,依山傍海、山清水秀的幽静环境,给他留下太多美好的记忆。抗战快要胜利的5 月,他曾在《民主世界》发表了《“住”的梦》,说他春天想住杭州,夏天想住青城山或者青岛,秋天住在北平,冬天住重庆或昆明,他甚至畅想,一旦自己有了钱,就在他喜欢住的这几座城市各盖一座中式三合院,就连宅名都已想好,叫“不会草堂”,“不会”者,即不再像在文协工作那样天天开会之意也。
日本一投降,老舍真的写信给在青岛的老朋友王统照,请他帮忙买一座带小院的房舍,自己将在那里种花写作,安度余生。他曾想,战争刚结束,青岛肯定有许多空房子待出售。但当他接到王统照的回信时,他深深地失望了。那些空房子早就被发国难财的巨贾收购,或被手中有权的小官员以“接收”的名义占有了。
王统照
其实,老舍对国民政府的官员,早就十分了解。他在抗战后期写的一个叫“残雾”的剧本,就揭露过他们的“好色、贪权、爱财”等丑态。该剧讲的是一位局长,被日本女间谍色诱利用的故事。该剧的结尾是局长被抓,正当探长奉命抓捕日本女间谍时,一个官太太却派人将女间谍救出,去参加她的宴会。
另一剧作《面子问题》,写国民政府“某机关”里的官僚的种种丑行丑态。一面是“世家出身,为官多年”,一向作威作福、死要面子的佟秘书被撤职;一面是不够精明却心地善良的赵姓后勤工友,意外地得到一笔遗产,突然成了财主,周围的人,要么讨好献媚,要么投井下石。该剧通过对官场人情世故的讽刺,抨击国民党官僚的贪婪无耻和堕落。
这些剧作,源于生活,但令老舍没想到的是,在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官吏的腐败会变本加厉。这个政府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老舍的买房梦又成了一枕黄粱,1946年年关临近,友人纷纷离开重庆,在邻居忙于准备新年的喜庆气氛中,老舍望着重庆北碚这栋有些冷清、阴凉的小楼,心里突生一种凄苦。
夜晚,寒月一弯照进小屋,他忆起1941年所赋的七绝一首,很合现在游子思乡的心境,于是抄录下来遣闷,其诗是:
雾里梅花江上烟,小三峡外又新年。
病中逢酒仍须醉,家在卢沟桥北边。
不久,这首诗发表在《神州日报》,其抒思乡之情,让背井离乡、漂泊在外的游子,备感凄苦。
2
寂寞清冷的老舍,突然交了好运,令他始料不及。1946年1月10日,国民党的中央社发布了一条消息:美国国务院决定聘曹禺、老舍二氏赴美讲学,闻二氏已接受邀请,将于近期内出国。
当时,以官方文化界代表出访国外者不少,但以民间文化人代表身份出访的,曹禺和老舍算是开先风者,故国内外较为重视。老舍更是喜出望外。
曹禺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聊斋志异》是“专集之最有名者”。郭沫若先生为蒲氏故居题联,赞蒲氏著作“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老舍也曾评价过蒲氏“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