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师大历史系副教授唐小兵
记者:历史学者张灏将清末民初视为中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转型时代,而民国初年作为革故鼎新的阶段,构成了转型时代中的重要部分。对于当时的知识分子而言,这会是怎样一个时代?
唐小兵:我在《与民国相遇》的《故旧》一辑,谈及过关于清末民初的新旧之争。确如张灏先生所言,这是一个转型时代,其中是有两条主线的。一方面,随着科举的废除和皇权的瓦解,中国的知识分子阶层开始边缘化。学者余英时认为,这种边缘化是政治、经济、文化乃至自我的边缘化。另一方面,新式的传播媒介、新式学校和新式社团开始出现,让知识分子获得一个更为广阔多元的社会空间来传播其影响,部分知识分子试图通过重建社会重心来对国家和社会发展产生影响。在这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下,我们能够看到,民初的中国社会有着吊诡和复杂的面貌。新与旧存在着一种悖论,如李大钊所言,在北京看见贺新年的人,“有的鞠躬,有的拜跪,有的脱帽,有的作揖;有的在门首悬挂国旗,有的张贴春联”。有种奇异、反讽的意味,这或许是转型时代所具有的特征。周作人在1925年的《语丝》周刊上有一篇文章,叫《十字街头的塔》。他就认为,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旧的房子已经拆掉,新的却还未建起。对于时代的巨变,相比其他群体而言,知识分子更容易感知,与此同时,他们会有种无力感,毕竟无法短时期内造就一个新的秩序,这一秩序包括政治、社会、文化乃至个体的心灵秩序。不过我不太赞成对民初社会持过于负面的看法,如果我们从历史的长时段与跨国的视野来看,民初的共和政治相对比较成功了。民主政治,在发展的初始阶段,多少会有些不成熟,应该允许试错,但中国的知识分子,包括当时的民众,都有种“毕其功于一役”的急迫心态。史家杨国强教授在《近代中国的两个观念及其贯通百年的历史因果》一文中有过阐释。他认为清末民初的人们设想着各种蓝图,喜欢弯道超车,有种乌托邦的想象,当这种想象与现实产生落差时,他们就很容易改弦易辙,从而放弃对社会图景的韧性探索。他们没有从容的心态来面对历史的嬗变和转型。即便是胡适这样留美归来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也会对民初的政党政治有种强烈的疏离感。1935年9月29日,他在《大公报》上发表过一篇名为《从一党到无党的政治》的文章。在他眼里,政党政治是令人厌恶的,最好有个无党政治,从而实现一个超党派的自由联合政治。他认为党派政治是被利益所渗透的,是一种私性化的政治。
“民国”在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各类群体最喜欢的题材之一。从书籍到电影、电视剧,无一不受热捧。去年大热的几部民国谍战片《伪装者》、《麻雀》等,更是将民国推向了又一新的热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