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塑造了整个社会的感官方式、表达方式、想象方式,甚至就连人与人之间的应酬,都是以诗歌作为工具的,所谓的诗酒唱酬嘛。但现代诗却失去了这样的功能。想象一下,如果我们给身边某人写一首诗,那么大概不是表白就是在拍马屁。作为交流工具的功能丧失,意味着诗教在这个时代的没落,在这个问题上,审美教育难辞其咎。诗教,或者说美教,是我们这个时代失落掉的黄金传统。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诗歌一直都是我人生的一个巨大的隐私。
我记得,我大概是中学的时候开始写诗。那个时候,一动笔我都要把房间的门给锁上,如果爸爸妈妈看到我房间的门锁住了,就知道我大概又是在里面写诗。等我上了大学,除了参加文学社活动,基本也是抽屉写作,尽管也渴望被了解,但从来不许男朋友偷看我的诗。倒也不是说里面真有什么大秘密,只是那样好像是侵犯了我的精神。诗人应是美而不自知的,是高贵的匿名者。刚刚来北京时,有回碰到了一个“大师”,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当时一看名片就吓晕了,上面写着两个字:“活佛”。能想象么,一个人的名片上堂而皇之印着“活佛”!将来如果有一天有人给你递过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上面写着两个字“诗人”,效果就跟印着“活佛”一样。一定离他远一点。无论是活佛还是诗人,都应当是隐姓埋名被别人寻找的人。诗歌就是秘密,我们的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就像凡人不需要知道自己是凡人,救世主不需要知道自己是救世主一样,一个写诗的人,真的并不需要知道自己是一个诗人。但牺牲者必须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牺牲。糟糕的是,这是一个没有了牺牲的时代,没有了牺牲就没有了爱,所谓的保全的爱是不存在的。日常生活远远比战争来得更加险恶,它让人性的弱点无处藏身,而人性那些偶尔爆发的辉煌呢?没办法一死了之,又经不起日复一日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