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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万骨枯:人机大战,除了少数人,其他皆输家

杜雅萍 2016-03-21 14:44:21

喧嚣一时的人机大战落下帷幕,李世石九段第四盘凭借“神之一手”,漂亮地扳回一城,第五盘苦战至官子阶段才放下抵抗,投子认输,最后阿尔法狗四胜一负取得人机大战胜利,韩国棋院为其颁授荣誉九段,而它的等级分暂列世界第二,仅次于中国的柯杰九段。

在这场划时代的对决中,李世石代表了一部分人类,而阿尔法狗亦不是与人类对着干的未来战士,而是未来这个星球上层阶最高的一小部分人类的代言人。所谓人机大战,应该是媒体的噱头和商家的卖点,在我看来,他们的对决,其内涵是两种文化人、两种生活态度、两种思维方式的比拼,结果当然一目了然,东方(或者用古典派大概更为贴切些)再次一败涂地,虽然我的崇洋媚外已经高过普通人很多,但骨子里还是顽固的东方派,因此,面对阿尔法狗的完胜,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人机大战,除了少数人,其他皆输家

阿尔法狗或者说谷歌真的爱围棋吗?

作为古典派代表的李世石九段与现代派代表的阿尔法狗,前者如冷兵器时代的名刀,后者则是最新的核弹头,属于两个时代的产物。结果一目了然,古典的肉搏对战即使具有暴力美学的价值,其归宿只有博物馆一途。就像东方没落后,文化、价值、生活方式,都很难留下。近代以来,一直追慕西方世界的东方人,再一次被打得服服帖帖。一直以来,围棋都只是中日韩三家在玩,虽然很努力在世界上推广,但效果并不好,国人甚至还认为因为太过玄妙,以至于难于推广。

虽然东亚人民在西方人占优的体育项目上很难出人头地,比如足球,但我们有围棋呀。可以说,东方棋手潜意识中因围棋的存在有着孤傲的智识上的优越感,也因此,才会出现人机大战前李世石轻敌的狂言。

4:1,在中日韩绝对统治的围棋领域,西方代表阿尔法狗甫一出场就给傲慢的东方棋手上了生动的一课。千万不要因为谷歌里有东方血统,就以为谷歌是世界的是东方的,人家是西方代表。中日韩三国棋手平时杀得昏天黑地,这次却空前团结,超有危机感,为什么?我想只有中日韩棋手才将围棋是人类智慧的最后一个堡垒当真,事实上,这根本不是人类智慧的堡垒,而是东方文明最后的一点自尊。阿尔法狗以机器之身一下子在号称东方最高艺术领域的顶峰,其冲击相当于1840年英国人打开中国的大门,1857年,美国人击溃幕府。

回到人机大战。出战的双方,作为职业棋手的李世石,对围棋的情感与投入,自不必讨论。而谷歌和研发团队对围棋有什么感情?围棋对科研人员而言,不过是用来测试智能程序的小白鼠而已。为什么选围棋,因为围棋是公认的人类目前算法最复杂的一种棋类游戏,其他棋类已经做过小白鼠了,现在轮到围棋了,如此而已。

阿尔法狗的团队确实厉害,先将欧洲冠军(华裔职业二段棋手)剃光头,然后约战综合影响力最强的李世石,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发现围棋神之一手,而是要通过这次比赛测试人工智能的能力,并通过比赛,打响自己的名头。名誉九段阿尔法狗已经完成其历史使命,完全没必要理会中日棋手的挑战,该干啥干啥,开机自己跟自己海量下棋练级或用于研发其他更牛叉的东西,谁知道呢。而李世石和柯杰等职业棋手们,还将继续拼杀在各大职业棋赛中,苦练棋艺。

一个并不打算深入介入职业比赛的人工智能电脑,拿到了九段的荣誉,却很有可能不再出战任何一场职业赛事,这对崇尚公平竞赛的体育精神是一种伤害。比如以前的中国选手,现在的朝鲜选手,国际大赛出来刷把存在感拿枚奖牌走人,在国际赛场上,这类所谓比赛机器是不受欢迎的。现在,为了参加奥运会,不管多有名的选手,都要全世界跑来跑去地参加赛事挣积分,第一为推广运动项目,第二,体现公平竞争的精神。只在东亚地区有高级赛事的围棋,亦是现代竞技体育的一种。但人工智能因为不是真实的人类,因此,虽然它的行为如此,却并未受到恶评。人机大战,本身就与现代体育精神相悖。拿到段位与等级分的阿尔法狗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怎么还会继续出战呢?柯杰等人再怎么跃跃欲试要跟机器人一战,我看也是白搭。除非开发团队又发现了新的计算方式,需要测试程序是不是靠谱,需要另一只小白鼠的时候,才有新的人机大战。与讲究热爱与激情的竞技意识不同,阿尔法狗背后的团队,一切以精密的算计为考量。

一将功成万骨枯:人机大战,除了少数人,其他皆输家

一切尽在大人物们的掌握之中,没到一刀杀死小白鼠的阶段,人家怎会轻易出手?所谓人机大战,本质上就是一次科学实验。而围棋,不过是大人物们为了完善技术的试金石罢了。也许会有人觉得这是在诛心。阿尔法狗肯定不爱围棋,其背后的开发团队明显爱技术胜过爱围棋130倍还多,至于支持这一切的大资本,真的只是为了开发围棋软件吗?这么做买卖恐怕要赔哭了。谷歌策划这次活动,既不是要普及围棋,也不是要帮助棋手们提高对围棋的认识,它有几千条理由,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一条与围棋有关。

我喜欢的围棋被这样利用,我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人机大战,是人类的胜利,这里面不一定包括你和我

我想即使是科技最为发达的美国,普通民众对阿尔法狗及人工智能的认知程度,未必比技术水平被美国甩出几个太平洋的中国的普罗大众深刻到哪里去。大洋彼岸的他们将是人工智能技术普及时的第一代小白鼠,抱歉,我无意冒犯,也并非想哗众取宠。之所以使用让人不快的用于实验用的可怜动物来指代未来人类(也许未来并不遥远,不用活很久就能见到),实在是因为大多数人类在强大的技术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加上大公司强大的资本背景,专业化的营销团队,包装出如此炫酷的新时代,作为区区人类,除了匍匐在地,诚心诚意地接受,还可以有第二种选择与姿态吗?

这次人机大战后,很多人认为没有输家。不论是大国手还是发明阿尔法狗的,都是人类呀,怎么说都是我们人类自己的胜利呀。为什么要站在棋手一边呢?明明就有很多科技界人士支持阿尔法狗的。也有棋手认为通过这次比赛,围棋得到推广,有一亿人在线观看了直播,会有人因此爱上围棋吧。

先说大国手与科学家的交战,是不是左右互搏那么简单?不论是大国手还是大科学家,都是人中龙凤,但是,围棋对普通人的生活是有锦上添花的作用,影响有限,大国手除了下棋的时候,是我们普通人的同类。而科学家就不一样了。他们正在研发另一种可能会严重影响到人类生活的物种,他们是高智能机器背后的人,很可能成为通过操纵机器控制人类生活的大boss。大国手胸中的千军万马,只在棋盘上驰骋博弈;科学家们手里的高智能机器,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马。大国手对面,是另一名高段棋手,而大科学家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科技小白。简单来说,这次战斗是小白鼠与实验员的关系。

再说这次竞赛究竟火了谁。我想大家更主要是想看阿尔法狗吧。自始自终,围棋、李世石都是陪跑,阿尔法狗和它的团队,用碾压式运作能力,利用人类棋手的自负与纯粹——捍卫人类的智慧,达到宣传效果。这次得到宣传的只有人工智能。李世石赢下宝贵的一盘,大概有点出乎科技界的预料。但他神乎其技的妙手,能否拯救人类,现在言之过早。

一将功成万骨枯:人机大战,除了少数人,其他皆输家

阿尔法狗和它的团队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呢?这么强的学习能力,学写中文古体诗肯定轻松加愉快。据说人工智能已经可以自己编曲,已经打了通关。根据现在的说法,只要是有规则的游戏,似乎都可以智能地搞定。不论写作、画画、拍电影,还是其他的创作活动,其实都是在一定的规则下的游戏,难度比围棋可小多了。也许很快就连中文写作者就要变成验证智能技术的工具了,“智能写作pk诺贝尔文学奖;智能写作”,“让莎士比亚甘拜下风”,“最会写小说的,不再是人类”,过不了两年,这样的报道就会刊登在各种头条了吧,作者是人还是阿尔法狗阿尔法猫,还重要吗?因为攸关饭碗,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认真祈祷,这一天来得再晚一些吧!听说现在围棋界已经在期待谷歌开发出辅助练习的围棋软件,未来也一定会有辅助写作的软件,面对可能高出我能力130倍的写作软件,我到底是用呢,还是用呢,还是用呢?用了之后,我还是我吗?如果不用,又会被无情淘汰。想来想去,现在是不是及早转行,做个卖软件的更轻松呢?

失业、转行,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让人不甘心的是,我们很努力做的事情,一直一直努力,却抵不上机器,然而,即使我知道了机器的运算模式,却无法复制智能产品的工作,人的特殊属性决定了人只能用最笨的工夫一点一点练级,一点一点积累经验,然后才能小有成就。然而机器却可以轻易完成平凡人很努力才能达到的高度。比如阿尔法狗,李世石再怎么努力,理论上说都无法像阿尔法狗那样去学习,更没办法像阿尔法狗那样继续海量下棋。人的努力,到底有没有价值和意义呢?从情感角度讲,当然有,但在讲究效率的语境中,人类的努力所能达到的程度与人工智能相比,简直小到足以让人类羞愧到自杀的程度。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等区区人类沮丧的了。

除了技术,阿尔法狗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钱。赢得这次比赛后,相信会有更多的钱聚集到人工智能研究开发应用领域。听说比尔·盖茨、霍金等人对此持保留意见,可是少数掌握大笔财富的人怎肯放过这块来钱更多、能带来更多权力的业务呢?

胜利者的贪婪与民众的无知,将共同缔造一个属于人工智能的伟大新时代,在这个时代中,人类在智能指令下从容不迫地过着舒适的生活,社会和国家被智能地安排,日臻完美。更低的出生率,更稀薄的人际关系,彻底孤岛化的人。

哦,对了,有一件事差点忘了,人工智能征服地球后,必须书写创世纪的历程,在写这段编年史的时候,应该会记下谷歌及其旗下阿尔法狗将围棋及围棋界的大国手踩在脚下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吧,题目大致会是——新纪元:人机大战启蒙愚蠢人类的第一步。

白羊座,历史学硕士,资深图书编辑。爱生活爱读书爱八卦。作品:《金庸传》《周汝昌传》。在凤凰和天涯的闲闲书话写专栏文章。
白羊座,历史学硕士,资深图书编辑。爱生活爱读书爱八卦。作品:《金庸传》《周汝昌传》。在凤凰和天涯的闲闲书话写专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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