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看马萨乔所画的《圣彼得用自己阴影治愈病人》,这幅画绘于距离乔托一个多世纪之后的14世纪20年代中期,佛罗伦萨布兰卡奇教堂内。相比乔托,马萨乔对于光影的运用准确而巧妙,这张更接近于自然界阴影的作品,可以说是文艺复兴期间,意大利阴影绘画一个里程碑式的作品。
马丁·盖福德:显然,从乔托到马萨乔相距百年的两幅画在绘画技法上有了革命性的发展,这种转变涉及阴影和模特的使用。我们也将此称为文艺复兴的线性透视法。
大卫·霍克尼:在马萨乔画面中的老乞丐,应该是有模特的,他脸上的投影像是相机中所看到。但在1420年前,意大利绘画中没有这样的脸孔,这也许是因为光学技术的改变,导致了绘画的革新。我想马萨乔应该是有一面用来投影的镜子,以制造光学投影形成阴影。我在加利福尼亚的工作室有一面制作光学投影的凹面镜,它让我看到了摄影的打光和光导致的阴影。
马丁·盖福德:不仅如此,马萨乔的作品还有一个惊人的飞跃,这种飞跃更明显地表现在扬·范·艾克的绘画中,但也是图像历史上最不同寻常的发展,但艺术史家对此并没有给出充分的解释。
扬·范·艾克,阿诺菲尼的婚礼,1434
大卫·霍克尼:范·艾克画面中的不同寻常几乎无处不在,他以某种方式解决了不同质地物体的光泽。他在画面中营造了锦缎、玻璃、木材、不同种类的金属、石头、蜡等各种材质的光泽和反射,一切的绝对完美,造就了难以置信的完美作品。
在一些艺术史学家的想象中,范·艾克的工作室类似于塞尚,艺术家在工作室总孤独的创作。但我认为并非如此,范·艾克的工作室应该更像“米高梅”,会有服装、假发、吊灯等各种道具,然后布置好灯光,开始创作。如果细细观看这一张画,你也会觉得这一切不可能在想象中,如果没有实物,这些精致的物件几乎无法被妥帖地画出。
维米尔,用光学营造出的梦幻绘画
大卫·霍克尼:维米尔和后来的许多艺术家用的是平面投影,他们的绘画像是一台相机。维米尔似乎对织物情有独钟,他挑起织物上小小的褶皱,并在墙壁上画上有趣的地图。绘画中最耀眼的是远处的吊灯和地图,在一般情况下人的眼睛对远处的观看没有那么清晰,但现代相机可以。
马丁·盖福德:维米尔显然被光学设备迷住了,这张绘画也揭示出维米尔喜欢在光学透镜的帮助下观看清晰的细节和纹理。他也赞赏其神奇的变化。在此,德国当代艺术家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追溯维米尔的风格。这也是荷兰艺术家以新的方式看待诗一般的世界。
维米尔,绘画艺术,1666-1668
大卫·霍克尼:理解一种创作工具,并不能解释为何其创造了魔法。这些绘画创作也成为了一个谜题。光学器件不会在绘画上留下痕迹,也没有镜头记录下维米尔的绘画过程,维米尔不得不建造场景来描绘这一幅梦幻般的绘画,而今天的我们聚焦这幅画,探讨画面中的光和焦点,此外,我喜欢这幅画的题目,绘画艺术。这张画曾被名为艺术家工作室,绘画是艺术,而非工艺。
艺术家似乎有惊人的能力掌控着空间里的一切,当你的眼睛透过女孩手中的小号,望向地图,你能感受到其中存在着空间,这是通过边缘线的处理完成的,这似乎是难以置信的技能,而处理画家柔软的头发与地图之间的关系也是那样恰到好处。
马丁·盖福德:维米尔画中的人物总是沉默和退缩的,而伦勃朗似乎可以读到他笔下人物的心情。
大卫·霍克尼:从某种程度上说,维米尔和伦勃朗对立的,但伦勃朗更可以被称为大艺术家,因为他的画中包含了更多的内容。伦勃朗笔下的人物的面部表情,也许比我们读到的更多。这不是光的问题,也不同其他的工具配合,而是艺术家的内心。中国人说绘画需要三件东西:眼、手和心。我认为这种说法非常好,这三者缺一不可,且在伦勃朗的画面中都可以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