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身上尤其体现了耶鲁历史系的强大传统,这也能从北美其他文科名校得到呼应,包括弗兰克本科就读的那所著名大学——地处弗吉尼亚州的威廉玛丽学院。这种学术传统包括运用既不晦涩又很学术的方式来描述诸多观念,此为更专深研究之前提。关于耶鲁大学思想史传统的确切起源还不甚清楚,不过,弗兰克的直系前辈暨博导富兰克林·勒·凡·鲍默(Franklin le Van Baumer,1913—1990),以亲历者的身份见证了20世纪中期历史系的脱胎换骨,他是耶鲁这一研究方向的现代缔造者。他对研究历史的人太多颇有微词。给鲍默写生平的人指出,他“拒绝固守某一种历史哲学”,只提供“原始材料给学生,鼓励他们形成自己的哲学观”。特纳延续其师路径,常常打趣说思想史最好是历史而不是思想。在课堂讲授中,他仍是把原始材料放在首位,从不羞于大段引用材料,而非代之以自己的描述。
弗兰克善于以大量的图片来展示史实,尤其是在讲解关于性别角色的内容时。他还会运用艺术,找来那些能够引发美感共鸣的绘画,在课堂上展示。在讲解瓦格纳(Richard Wagner)时,弗兰克明白不能仅仅描述音乐,所以他带了一部便携CD播放机,播放歌剧《汤豪舍》(Tannhauser)高亢的乐章或类似片段,并适时调节音量,避免让整个大讲堂都震荡着乐音,只是将在座的学生带入一种略微激动的状态。正如他后来所讲,这些怪趣的效果是修过这门课的学生最为津津乐道而念念不忘的。
这一课程最突出之处是它的严谨,这一点是经年努力而形成的。特纳既没有把教育与娱乐混淆,也没有过度表现他本人的专精学术而让课程失去平衡与全面。例如,他对英国牛津复兴运动主要人物约翰·亨利·纽曼(John Henry Newman)很有研究 ,在2002年还出版了纽曼的思想传记,影响深远,但在本书中却只是简略地提及纽曼;弗兰克讲到马克思时,也未曾流露出对这个德国哲学家一丝一毫的愤恨,他只想让马克思摆脱人们在其身后形成的观念成见。不管所讲到的思想家如何为人诟病或者有多麻烦(他常开玩笑说,“你可以说你怎么喜欢尼采,但你真的没法带回家给妈妈”),他总是只专注于讲解他们在其时代背景下究竟想要说什么,同时会设身处地去思索他们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