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桑塔格的《加缪的〈日记〉》这篇文章写于1963年,距加缪因车祸逝世(1960年)只有三年。在这篇文章里,桑塔格对加缪的思想艺术特征有发人深思的描述,也有一些质疑性的批评。但这是在“伟大的作家”的范畴内的指摘。她提出一个有趣的分类,说伟大的作家要么是丈夫,要么是情人;
苏珊·桑塔格
这两者在每个文学时代都不可或缺。“可靠、讲理、大方、正派”是丈夫的品格,而情人虽然“喜怒无常、自私、不可靠、残忍”,却能“换取刺激以及强烈情感的充盈”。桑塔格有点抱怨“现代文学”的“小说的家庭里”“充斥着发疯的情人、得意的强奸犯和被阉割的儿子——但罕有丈夫”。
加缪
在作家与文学“传统”之间的关系上来看待这两类作家,“情人”式的作家在题材、主题、风格、方法上,将会更执意地和他的前辈较劲,更“炫耀性格、顽念以及奇特之处”,而“丈夫”式作家体现得较为“传统”,循规蹈矩。那么,加缪属于哪一类型?桑塔格说他是一个“理想丈夫”;但是作为一个当代人,“他不得不贩卖疯子们的主题;自杀、冷漠、罪咎、绝对的恐怖”。然后,桑塔格指出:
……不过,他这样做时,却带着一种如此理智、适度、自如、和蔼而不失冷静的气质,以致使他与其它人迥然有别。他从流行的虚无主义的前提出发,然后——全靠了他镇静的声音和语词的力量——把他的读者带向那人文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结论,而这些结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其前提得出来。这种从虚无主义深渊向外的非逻辑的一跃,正是加缪的才华,读者为此对他感激不尽。这正是加缪何以唤起了读者一方的挚爱之情的原因。
加缪的“适度”
在洪子城教授看来,加缪积极面对时代的思想、诗学问题,但也不反应过度。无论是在主题,世界观上,还是在艺术方法上,“适度”,对理解加缪的艺术来说,确实是一个“关键词”。但在1980年代,“适度”美感也可以说是一种普遍的美感趣味。
开放、变革、创新、崛起、超越、反叛……当然是那个文学“新时期”的主要取向,墨守成规会为多数作家、读者所不屑。但是反过来,过于激烈的那种“情人式”的言行,也难以被许多人接受,即使是具有先锋特征的思想、艺术群落。“意识流”的叙述需要有理性内核的支撑。“现代派”总是不够“现代”而被戏称为“伪现代派”。暧昧不明的人物性格仍会恪守一定的道德界限。
80年代中国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