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桂光出生在原感恩县属地新街,在西部的土地上走过尘土弥漫的路程,历经坎坷磨难,对世道人心之冷暖有深刻的体味。他两岁丧父,曾随母亲四处流落讨生活。十岁时,正值荒年,一家人靠拾稻穗为生,母亲贫病交集,饿倒在尖峰岭下,至今尸骨不收。而后跟着阿婆艰难度日,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以及和善的天性,才得以在西部的天空下站立起来。他的成长和西部土地上那些长刺的植物,有着共同的履历,有所不同的是他始终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开出花来。在他的作品中,常常习惯性地使用焦墨,从画面上生长起来的扭曲着的树木,总给人一种缺水的感觉,总有一种难忍的渴望,一种对浩缈苍穹的向往和投奔,它们交相以一种挣扎的姿态向天空攀缘,仿佛要拔掉根本,脱离焦灼的地面飞翔起来,这是许多东南部地区的人所不习惯接受的。有的作品,乍看起来相当秀丽优美,仔细玩味,其中却有一种贲张的筋骨,一种莫名的愤怒和豁出,罕有水性扬花的甜润和柔媚。他的笔触对缭乱阳光下的树木更有特殊的敏感,一种不可阻竭的生机蓬勃发展,向画面之外的空间伸张出来,让人担心这薄薄的宣纸如何以堪。
《江边情》68×136cm(毛主席纪念堂收藏)2004年
与许多标新立异的新派画家相比,游桂光的画显得传统和古典;与那些泥古不化的匠人对照,游桂光的画融入了个人生命体验的况味。中国画是讲究功底的,游桂光为此在临摹和写生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几十年来,除了绘画,他几乎对人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不感兴趣,也不大了解人与人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很多的时候,他都像一支饱含浓墨的毛笔,在宣纸上不停地挥舞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笔力的苍健在海南岛上并不多见,而且,他也已经画出了许多非常优秀的、富有气度和感染力的作品,有了较为鲜明的个人风格,只是出手作品的质地还不够整齐。与那些刻意构思的篇幅比起来,我更喜欢他放任自己,直接师法自然造化的作品,特别是现场的水墨写生。它们展示的超越厉害计较和揣摩计度,与万物浑然打成一片,忘乎所以的境界,正是我们在这个闹腾的市场世界上买不到的东西。
《红满枝头尽是春》145×360cm(入选当代中国画名家巨幅画作提名展)
在某种意义上,游桂光成了西部的代言人。他的墨迹加深了我等对西部人情世故和历史文化内蕴的谅解。我等寄生的美丽的岛屿迄今尚未得到很好的呵护,它最能够唤醒我们内心孩子般无邪情感的那部分正在残忍地减少着,游桂光画作中的让人感到无比清凉的树木也遭到砍伐,人对自然的暴力还没有得到有效的制止。若干年以后,他的作品是否会成为海南岛美好时光的追悼和怀念?这正是我夜里所担心的。
孔见:原名邢孔建,海南乐东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海南省作家协会主席。著有随笔集《卑微者的生存智慧》、《赤贫的精神》,诗集《水的滋味》,小说《河豚》等。作品曾获首届海南省青年文学奖。
《绿风》178×178cm(入选全国画院双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