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鱼
中国人天生有着强烈的做戏本能:为了受到关注,变着法儿给自己攒一系列头衔称谓,或去造件轰动全球的事来……事实是,一位自诩为艺术家的“艺术家”,哪怕十年不写字画画,一朝当上了某某书画院院长,言下之意,他的艺术奋斗史就此写成了。
到了下一代艺术家,完全模仿戏里的样子,打躬作揖,握着自个儿名片递上去,对方接过来,看了看,口里念念有词“某某协会秘书长,某某书画院院长……”然后两眼放光,掷地有声的扯了一句“久仰久仰呀!”
曾经盛传一时的“世界之最”条幅
艺术家要生存,一定要被人“久仰”,这是生存之“道”。有“道”的,每天工作室宾客络绎不绝,圈内潜规则是去画家工作室拿画,价格比市场价高两倍,因为在大名头的前提下,买的就是保真、放心。形成潜规则的前提是,去工作室拿画的人够多,“爱艺术”爱到了宁愿多出两倍价格也要排队抢购的地步。所以,这种艺术圈的生存之“道”造成很多现象,比如天价作品层出不穷,野鸡书画院出现几千个,头衔挂羊头卖狗肉的比比皆是……
“道”的内涵就是面子,面子应该有里子,而有些人没有,所以什么现象都是正常的,艺术品背后的价值更多是艺术家的价值,艺术家背后的价值则是名头的价值,名头的背后,则是当前中国人的伦理价值观。换句话说,把这种现象套用在演艺界、音乐界、文学界都会发现类似状况。
“闭环”思维
有人说,你画你的画,画的好自然就出名了,为什么很多艺术家不画画,去和人交往,搞所谓的“社会活动”呢?
古代的中国社会以家族为核心,个人荣辱与家族紧密相连,状元及第都会“踏尽长安花”,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祭祀祖先。礼制让这种行为成为道德教化,即在和谐相处中,你为自己家族争了荣誉,别人都会高看你。这就是说个人的地位并非完全依赖成就,而是家族和他人的眼光。那时的社会公共领域没有形成,人与人之间主要通过私人关系联系起来,形成关系网。
进入美术史的毕加索,其艺术成就和闭环的份量等重
所以在过去熟人社会的特定语境中,人们往往关注自己在周围人心中的地位,以捍卫自己已有的优势地位,确保自己在他人面前保持体面和尊严。因此,在过去的中国社会,人们往往用人情和私交来组织人际关系,谁的面子越大,谁的话语权就越大。谁的话语权越大,与他结交的人提升话语权的可能性就越大。
人与社会的关系即是人与人的关系,“学而优则仕”,入仕为官,最大的价值在于“给祖宗争了脸,在邻居面前腰杆子硬”,让人争相结交。
在古代,一般性的画匠是三百六十行之一,和其他贩夫走卒一样,并不拥有多少身份上的优越感。他们必须像一个私营业主一样,对自己的产出作品负责,否则有破产的危险。他们不仅画画,还要努力维持好自己的关系网,力求形成一个“闭环”。中国人有舞文弄墨的传统,那是参禅悟道、发泄不满的途径之一。
古代人为了达到与他人的关系和谐,实现理想中的互动效果,有时就需要利用“名头”这一便捷的无形的社会资源来进行交换,比如赠画。“闭环”大了,名头就大,腰杆子就硬,无论销售还是做官,办事都极其方便。反过来说,画的画越叫人接受,知道这个画家并且崇拜这个画家的人就越多,这个画家的闭环就越大。所以艺术家的社会活动和投其所好都是一种历史。借助艺术品让自己受到关注很是便捷,“久仰”自己的人多了,乡邻皆知,有了显赫的名头,便为家族争了光。
“衣锦还乡”意味着宾客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