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前几年和我谈过诗歌,我会说诗歌就好比给某个人一张纸或一幅画布,他把颜料倒上去说,“好啊,库宁和康定斯基就是这么做的啊,这种画我一天能画十幅。”他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想告诉他,“他们不是那么做的。只是你在浇颜料,就以为他们也在浇颜料,但他们不是。” 我对诗歌也是这个看法。我一直喜欢诗歌,但我对它了解得越多,就越发觉叶芝的伟大,就越能欣赏他。我欣赏很多诗人,我知道大家都喜欢艾略特,当然了,在我看来他是伟大的城市诗人。但就诗歌能够达到的程度而言,叶芝简直令人惊叹。我一直喜欢艾米丽·迪金森、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罗伯特·弗罗斯特和E. E.卡明斯。我还喜欢菲利普·拉金。
我觉得如果我受到过更好的教育就可以写诗,因为一个喜剧作家会有些诗歌的底子。你也要考虑语言的微妙性,它的乐感和韵律。俏皮话里少了一个音节就能毁了整个笑点。这些全靠感觉。又是编辑会改正我故事里的某些地方,我就说,“你不觉得哪怕加上一个音节,整个笑话就完了吗?”笑话也好,俏皮话也好,有些很精微的东西,和你在诗歌中做的一样。依仗着词语的和谐,用非常简练的方式去表达思想或感情。这些都是不自觉做到的。比如你说,“我不怕死,只要到时候我不在场就行。”这种精简语言的方式表达出的东西是多一个词不行,少一个词也不行的。也许试一试,我也能找到更好的说法去表达我的想法,但基本上这种说法是最合适的了。这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数出来的。诗人就是这样进行创作,不靠数数来创造韵律,靠的是感觉。
埃里克·拉克斯:你曾经不是说你用了很久才懂得欣赏莎士比亚吗?
伍迪·艾伦:我现在对莎士比亚已经比以前欣赏多了。让我觉得美丽的,真正卓越的是他的语言,而不是他的戏剧本身。那些台词写得太美了。我觉得他的喜剧没有一部是好笑的,但对白是那么华丽,那么绚烂,你完全被征服了。他的戏剧本身很笨拙,而且趋附大众。他的悲剧有一些真正动人的瞬间,但构建得一点都不好。所以你愿意看他的主要原因是他语言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