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另一方面,“文人画”又绝不仅仅是“文人”画的“画”。“文人画”固然强调作为文人的综合学养,但它们最终还是要浸灌于绘画,并通过绘画语言表现出来;文人画家固然要旁通于诗文书法等,但他毕竟不是诗人、书法家或文学家,他最终还是要通过笔墨来进行“画”的本体创造。
冯老自幼酷爱书画篆刻,抗战胜利后曾考入苏州美专,后因家贫中途辍学,1946年又考入无锡国专,从学于唐蔚芝、王蘧常、钱宾四、钱仲联诸先生,学书法于王蘧常。此一时期,冯老又从无锡名画家诸健秋学习山水。上世纪50年代来北京后,冯老主要从事教学与学术研究,但对笔墨却须臾未忘。96年离休后开始全身心地投入艺术创作。
冯老初以青藤、白石花卉为宗,颇能得其神理;及后,以行草笔法融入写意花卉,至上世纪7、80年代,冯老画风渐臻成熟,酣畅奔放、流动跌宕,那放笔直扫、纵情挥洒的水墨葫芦、葡萄等,活脱脱地映现出一位千杯畅饮、笑看江山的诗性画家。
90年代以后,冯老的创作,其题材渐由花卉而山水,其画风渐由率意而工稳。这一题材与画风的转变,其实标志了冯老在治学与治艺上“知见日进于高明,学力日归于平实”的过程。如果更远地追溯,那么大概可以说,冯老在无锡国专及与诸健秋学画时,是其“初求平正”时期;上世纪7、80年代的写意花卉与书法是其“务追险绝”时期;而上世纪90年代以后的拟古山水,则是其“复归平正”时期。与通常的“由博返约”的过程相反,冯老的取径恰恰是从简洁而回归宽博。他以83岁高龄而临写关仝《秋山晚翠图》和范宽《溪山行旅图》,二图幅高均在7尺左右。在深怀敬意地学习传统的过程中,“益悟古人之深,其构图用笔,皆师造化所得”(《冯其庸书画集》自序)。此一时期冯老的创作,一为拟古山水,一为西部山川。其拟古之作,山容稳重而空灵,云华变幻而流动;笔力扛鼎,墨气沉着,以其笔拙墨重,形成一种醇厚坚实的绘画风格。工稳时期的冯老正是以宋人式的“如见大宾”的心态去经营山水的,如果说从前他是“解衣般礴”地挥写花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