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用生活空间于2014年落成,距“无用”落户珠海已过去八年。马可对一切充满了耐心,她说,我喜欢慢慢生长的状态,就像一棵树的长成,顺从自然。
无用生活空间主要分为两部分:展厅每半年进行一次手工艺展览,不定期开设公益讲座;另一部分是“家园”,除售卖无用的服饰和手工生活用品外,也展示“无用”的理念。
“无用”的产品价格不菲,一件手工制衣,定价近万元,只接受定制,没有库存。下单后一般要等上一两个月,如果天气不好,或者一些植物染料短缺,交货时间还会延长。
面对外界对于“无用”产品定价和售卖方式的质疑,马可有自己的坚持。她认为“无用”表达的不仅仅是长时间的悉心设计,手工劳作,环保生产,以及对人的关照,也是一种珍惜物质的传统生活哲学。
“我们可以设计什么?生活中的必需品根本不需要看得见的设计,看不见的设计已经不再是设计,而只是一份‘用心’了。当你面对和你一样沉默的材料时,用心是带着对万物的爱惜之情、对劳作的尊重去深入体会和倾听。听懂后顺其自然去做,不扭曲,不强加。”
这种不同于常人的设计理念,聚集起一大批追随者。在无用十年庆典的分享现场,一位女士告诉众人,第一次穿上“无用”的衣服,心生莫名的感动,索性把衣橱里其他的衣服都扔掉了。
无用空间的一位员工,从“例外”时期就一直穿马可设计的衣服。当马可离开“例外”,她立刻辨别出来,那些衣服不再是马可的设计,“她觉得不对了,很难去说明为什么,但她就是知道。”北京的无用空间开业后,她放弃了原来的工作,千里迢迢跑到北京找到马可,“让我在无用空间工作,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包一包茶籽粉我都心甘情愿。”
“它就是我,它就是我的心。”马可说,“当你把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就是穿着我的心,我的爱。”通过“无用”的设计,马可把自己生命历程的体验传递给客人。“因为我非常爱我的客人,我是把衣服当成传递爱的媒介,我觉得一件好的衣服可以最大限度地抚慰一个人的心灵。”
马可希望人们能够像珍惜人一样珍惜每一件衣服,减少物欲,回归一件衣服本应该有的属性。她说,“一个人在物质上占用越少的精力,在精神上的自由就越大。”
馬可在無用空間策劃的油紙傘展
传递中国传统价值观
2008年,马可在巴黎高级定制时装周上发布了一场名为《奢侈的清贫》的表演。在巴黎小皇宫的林荫道上,纺车,清歌,身着“无用”服装的瑜伽士,踏歌而舞。
马可坚持把“清贫”二字以中文原声翻译:在中国文化里,清贫,不是无力改变现状的贫穷,而是看遍繁华之后对简朴的回归。在巴黎近郊拍摄的一组图片中,她强化了对“清贫”内涵的表达—模特身处自然,黑白的光影里,只有阳光,微风,植物,舒展的心灵。“他会在生活里竭尽可能地做减法,把所有可有可无的东西去除,所以他的生活一定是奢侈的清贫—貌似清贫,但实际上精神非常奢侈。”
当年,巴黎时装工会主席迪迪埃亲自跑到珠海,邀请马可到巴黎发布自己的服装品牌,那是中国设计师品牌第一次获得巴黎时装工会邀请。马可告诉迪迪埃,我不会按你们的规则来的。迪迪埃顿了一下说,无论如何,你开始吧。
发布会结束后,马可回到了珠海。她从未想过要留恋时装周的位置,那意味着她每年要定期发布两季新品,而这早就不是她想过的生活。但是她通过巴黎展,向世界表达了自己与西方消费主义截然相反的东方美学精神:适可而止,能而不用。
在中国传统精神价值观里,这更像是一种士大夫的态度,有风骨,有品格,追求内心的高贵。马可读圣贤文章,激赏孟子的言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此之谓大丈夫也。”她把这句话作为自己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准则。
马可:衣服里的“士大夫”
在中国古典的诗词歌赋和画作中,马可一次次接通中国人内心的精神气质。画竹,自有刚劲、清逸;咏荷,出淤泥而不染,“中国艺术里就是有一种风骨,气节,不为名利、金钱诱惑,有自己的坚持。这些不是技巧,完全是精神境界。”
马可把这种人文精神总结为,“不以外界的标准来衡量自我价值,不做取悦于任何人的事情,只忠实于自己的内心,过简朴、容易满足的生活。”
她在这种精神里,看到了“无用”背后的文化根脉。“这就是我期待的中国。我期待中国能恢复到,人人渴望成为圣贤,或是在日常生活中不断修行自己,达到人格日趋完善。”
馬可追慕的,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士大夫”精神
其实人文学科现在在西方面临着很大的压力。因为在荷兰和其他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认为人文学对于科技和经济而言是无用的学科,而人文学者对这一论断的反应往往采取一种防守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