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里寻找Rose（一）
水天之间，只有我与Rose知道我们在这条船上；而人生不过数十年，将来各归尘土之后，又有谁知道我们曾这样深深地爱过。
历史长河中，曾经有无数个生命，大都悄然消泯，不说在青史上没有留名，就连家谱上也没有多少记载，子孙后代与墓葬之地都茫然无考，只有造物主知道，他们曾以人的样子活过爱过。
我呆呆地望着天，Rose见我好久没有说话，就问："在想什么呢？"
我说，曾经看过一篇散文，文章说不知道是什么宇宙规则，地球与太阳侥幸地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与角度，地球形成了孕育生命的条件，而金星与火星因为距离与角度不好，至今没有高级生命。由于这个伟大的侥幸，地球上有无数个生命产生，我们更有幸地变成人，我是男人，你又恰好是女人。我们在这个伟大的侥幸之内一个小小的侥幸里，在互联网上又相逢了，网下又相见了，--这一切怎么解释呢？
Rose微笑地看着我，认真地听着，她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一个缘字吧。"
我点点头说："一个缘字，真的把好多说不清的小偶然或大侥幸包容概括了。"
Rose问："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说不清楚，就笑说："人活着是为了吃饭，吃饭又是为了活着。"
Rose笑出声来，"这句话我好象听过，总让人糊涂，人活着为了什么？我说，活着就为了活着，谁也说不清。"
我拍掌道："好极了，几千年来哲学家们也没有说清楚的问题，却被美丽的Rose一不小心就说清楚了，就是'活着就为了活着，谁也说不清楚。'"
Rose笑了，样子很惬意，我搂着她的肩，偶尔象蜻蜓点水似的吻她的唇。
Rose说："你看，天上的星星在看着我们，多热闹。"
我说："这就是古人说的'几个明星切切如私语'的景象，这一句是通感。"
Rose问："什么是通感？"
我感到有些惊奇。我说："上次你不是说起《七缀集》么？你说了那里有一篇文章专门说通感，不记得了？"
Rose张大眼睛说："没有啊，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本书，我什么时候说了？--是我在你的梦中说的吧？"
我莫名其妙，我说："不是，也是在视频会议聊天室里，那一次就是没有声音，你还说起了元朝的四个画家，你不记得了？"
Rose说："我根本没有这个印象，我还不知道元代四个画家是谁呢？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别人冒充我？"
我感到不可思义，那次聊天的语气象是Rose的，那次她也知道我喜欢《云水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是你就是你，你别不承认，你还说了歌剧。"
"什么歌剧？我真的没有与你谈过这方面的东西。如果真的是我，我为什么不承认？"
我不好说什么了，只好说可能是梦中的情节，我可能把梦当成真的了，或者有人冒充，为什么会这么象Rose呢？我心中十分疑惑。
不是就不是，我们就谈别的。仿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时间太快了，夜已很深了，运河去不成了。水上有些袭人的凉意，我把外衣脱下给Rose披上。明天Rose还要做节目，我就把船划了回来。
上岸时，竟近十二时。我与Rose在一起，真不知道时间消逝得这么快。我叫了一辆车，送她到她们下榻的宾馆。楼下与她依依地告别，目送她进去；她三步一回头，那样子让我留恋不已。
次日上午我随Rose到了两个园林看看。下午她让我别出来了，说晚上请我吃饭，我很高兴，就在宾馆里睡了两个小时。起来后就玩电脑，看看电视。五点半，我房间的电话响了，是Rose打来的，她说她正在回来的路上，不久就会到。六时左右，我听到有人敲门，我飞奔过去开门。
我请Rose进来。她说："你这么远来看我，我一直没有什么表示，今晚我请你吃自助餐。"
我受宠若惊，高兴地说："谢谢，客由你请，买单由我来吧。"
Rose没有说什么，笑着挽着我的手臂出了房门，进入电梯，只有我们两人，我立即拥抱着她。
出门叫了一辆车。车上Rose说，白天坐车经过扬州市，她特地留心有特色的餐馆，她看中了一家"扬州大酒店"的火锅自助餐厅，每位６６元。
自助餐厅的人不多，灯光很好，装修也不失雅致。我也许过惯了普通人的日子，不知道自助餐是如何自我帮助的。Rose笑盈盈地让我坐着，服务小姐立即点上小火炉，告诉我们这里有五十几种菜，想吃什么自已选。
我咂巴着嘴唇，想起《西游记》中猪八戒说的话"待我一家家吃将来"，口中滋润了。拿起碟子，准备一样样选。
Rose轻轻挡住我，按着我坐下。她说："你别动，今天让我来为你服务。"
我问："自助餐，不是自己帮助自己么？我怎么能让你为我服务？你可是电视大明星，我来服务你吧。"
Rose说："以后别这么说，我今天想让你当一回主人翁。再大的明星也是一个人呀，何况我还不是呢。--你喜欢吃什么？"
我说："有什么菜？"
Rose说："有家常菜，还有海鲜，什么基围虾、鱿鱼、墨鱼……"
我说："我贫苦出身，过去几乎没有吃过海鲜，请把每一样海鲜都弄一点点来。"
"好的。"
"还想吃什么？"
"再弄点青菜，其他由你随便选吧。"
"吃鸡腿么？"
"太好了，拿两只来吧，一人一只。"
"喝酒么？啤酒随便喝。"
"拿一瓶啤酒，你也拿一听饮料。"
一会儿，Rose就端上几盘菜肴，一饼啤酒，一听雪碧。火锅内的汤也渐渐地沸腾了。Rose问："吃辣椒么？"
"当然吃，中国吃辣椒有几种人，一种是不怕辣，一种辣不怕，一种是怕不辣。"
"你是哪一种？"
"我是怕不辣。"
"我是最怕辣。"Rose笑着说。
我说："那就别放辣椒好了，海鲜也不用辣椒的。"
Rose却往火锅里倒了一点辣椒灰。我心里感激她，她迁就了我的口味，我忙说："行了行了，放多了，我也受不了。"
Rose把几盘菜倒进火锅。煮了一下，我正要夹，Rose抢先夹出一些菜放在我的碗里，看着我笑。我说："谢谢你的周到服务。"
"味道怎样？"
"好极了，很合口味。"
"别把我想得那么好，我在家不会做饭菜。"
"没关系，我会做一点。"
Rose低着头，看着说碟子说："不过，我会学的，应当学得会。"
"我们都学得会，做饭菜并不难。"她吃菜和喝饮料的样子很优雅，几乎没有声音，象是经过良好的姿态训练，真是秀色可餐。
我说："为什么你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迷人呢？就连吃东西的样子都这么精致。"
Rose笑说："是么？我自己没有觉得什么，可能是主持节目时不知不觉地养成的。"
"可我吃的相就不太好看，没有办法。"
"自己吃得过瘾就行，你别管什么吃相了。--先吃一只鸡腿吧，才炸的，还是热的。"
我看鸡腿上油太多，就说："如果有一只薄膜手套就好了。"
Rose就拿地一只鸡腿让我咬，我咬了一口，香酥可口，因为是Rose喂给我吃的，味道更觉独特。我拿出餐巾纸，准备接着她手中的鸡腿。Rose说："你别弄脏了手，就这么吃，我喜欢这样。"她笑语嫣然。
她又把鸡腿放到我的嘴边，看着我吃完，又调整出一个绝好的位置，让我下口。我看着她，她总是笑着，非常满意的样子。
鸡腿被我吃得只剩下骨头时，我慢慢地把嘴唇移向她的手指，轻轻地咬了咬她的手指，她笑着发出轻轻的惊呼，说："这是我的手呃，你吃到什么地方来了？"
我哈哈大笑说："我想鸡腿好吃，也没有'美人手'好吃。你知道吗？一种风味菜命名为'佛手'，你知道是什么吗？"
"你真坏。"
"对不起，我联想太丰富，可我没有说你的手是'佛手'啊，你的手是'观音手'。"
我抓住Rose的手腕，让她扔了鸡腿骨头，舔着她几个手指上的油。Rose笑着，并没有把手抽回去。我说："这就中国产的'吮指鸡腿'，比美国产肯德基的'吮指鸡块'味道好多了。"
Rose大笑说："那是吮自己的手指，你是吮别人的手指。"
我说："你说的'别人'现在也是我的人了。--吮指感觉如何？"
Rose笑吟吟地说："痒痒的，--不过，这种感觉以前有过。"
我顿生疑心地问："什么？你还给谁这么高的待遇？"
"我家一条小狗。"她微微一笑说。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了："哦，是狗我就放心了。"
Rose看出我的用心，笑问："你以为是谁？"
我笑而不语，低头吃着Rose给我夹的菜，突发奇想，就说："如果我能活到八十岁，那时你就有七十八岁，上天安排我一定要得一种什么老年病，你猜猜我想选择什么病--"
Rose很惊奇地听着，问："那你想选什么病？"
我说："如果一定要得一种病，我选半瘫中风在床。"
"为什么？"
"好让你喂我吃饭。"
Rose立即隐去笑容，认真地说："你别开这种玩笑，喂你吃饭我倒没有什么，上天知道了，真会让你得这种病，到时候你就没有现在的感觉了。"
我说："是么？那上天一定要让我得老年病，你说得什么病？"
Rose想了想说："如果上天一定要让你得老年病，我想想……呃，你得一个听觉衰退的病吧。"
我问："为什么？这是大病么？"
Rose说："这不是大病，你希望得大病？我不希望，但这也是老年病呀。你得听觉衰的病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因为我骂你你也听不见。"
"好啊，你原来是为自己想。"
"开个玩笑，我希望你什么病都不得，长命百岁。"
"也同样祝福你，你长命一百零二岁。"
"为什么让我多活两年？"
"我怕孤独，我不能在你死后我再死。"
Rose笑了，夹起我碗中的菜放到我的口中，让我说不得话了。
Rose真吃不得辣椒，我根本不觉得辣，她的嘴唇被辣得微微发红，非常性感。她看着我微张着嘴，吸着清凉的空气，做着有点辣的样子。我倒一杯茶，递给她说，把菜在这里洗一洗，就不辣了，不过，味道也没有了，以后吃东西，你不要迁就我。不辣的菜我们都能吃，辣的菜你却不能吃，你这样会宠坏我的。我洗了一点菜放在她的碟中，她夹着吃了，说好象没有那么辣。
Rose说，好吧，吃东西让你一点没有关系，原则问题不会迁就的。
我问什么是原则问题。她说现在还不知道。
我们边吃边说，看着那边一排排的菜肴，我恨自己的胃太小。没有多久，就有很饱的感觉。
她递给我一张餐巾纸，我擦了擦嘴唇，又问Rose还坐么？Rose却问我吃饱了么？我说再吃一口，肚子就会爆炸了。我想起结帐的事，立即起身，Rose问做什么去？我说我去买单。Rose说："这一餐我吃得非常开心，就让我开心到底吧，让我来结帐。"她拉住我，温柔地固执，径自结帐去了。
路上的出租车中，Rose问我："自助餐怎么样？"
我在她耳边故意咂巴咂巴着嘴唇，轻轻说："太好吃了，我象有了家的感觉。"
Rose听了这一句话，全身仿佛一动，她转头看着我，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脸上有着幸福的微笑。
第二天她们要到周庄，我想跟她去。她说周庄很小，住的地方不比扬州，让我不要去了。我说周庄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我想看看。Rose拗不过我，同意了，她说这一次我不用去汽车站坐车了，摄制组的车有两个空位置，让我去坐。我很吃惊，这些天来，我一直避开她们的摄制组，怕给她添麻烦，为什么她现在要让我与摄制组见面呢？
次日上午，我赶到他们的出发地点。她告诉摄制组说我是她的朋友，这让我有点吃惊。我担心摄制组知道了我是来做什么的，真怕给她添麻烦。Rose也许看出我的心思，说没有关系的。
我与摄制组的人打招呼，他们也没有冷落我。我上了摄制组的车，一同去周庄。不过，Rose没有与我坐在一起。
周庄看了一天，感觉是"小桥、流水、人家"。她说在周庄要拍两天，下一个地点是杭州。她说杭州以前拍的资料多，只留一天，不如让我先去庐山，那里风景好，多玩一玩。她们在庐山要拍三天，反正手机可以随时联系。杭州我曾经去过，想了想，这样也好，庐山我没有去过，尊重她的意见，同意了。我就从扬州坐火车，转车到江西地面，上了庐山。
庐山的风景不必细说。我住在牯岭的庐山宾馆。在庐山游了三四天，走了三叠泉与锦绣谷，独游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累。
每天都与Rose通两三回电话，随时知道她的工作进度和所在的方位。Rose在电话里告诉我，摄制组临时决定补拍其他几个地方，可能要多用几天。因为Rose不在，我游山的心情很淡，好景致要等她一起去玩。
这日上午收到她的电话，她说她们的摄制组已在庐山的山路上了。
我说我在牯岭的公路边等她，她说不用。我还是到公路边等她，果然看见她们的车队上来。我向她招手微笑，她也微笑着挥挥手，摄制组的几个同行注意到我，也向我招手致意。
下午她们就开始在离牯岭最近的庐山风景点上拍摄，她让我别去了，晚上相见。晚上我收到她的电话，她说她有意没有吃饭，要我请他吃晚饭，这简直是对我的一种莫大的恩赐。我们在牯岭一家商场门口约好。
我们再次相见时，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她好象清瘦了一些。我拉着她的手，找了一家装修象点样的小饭店。她说不用点好多菜，我拿菜谱让她点，她随意点了三个菜。
她说："吃饭并不是主要的，只是想与你在庐山共度这种心情。"说着，她就靠在我的肩上，一脸安逸满足的样子。
我握着她的纤纤手，感到真实爱情的幸福。
"这是的山水真好，如果我将来事业发达了，我一定在这里购置一幢别墅，一到夏天就带你到这里住两三个月。"
Rose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一理头发说："好啊，但愿我能等到这一天。"
"不相信我的能力？"
"不是，我相信你。"
"那为什么说但愿？"
她忙笑着看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对别人说话的细微的情感变化很在意，特别在意别人不加思索回答的话，难道Rose仅仅把我当成孤独旅途上的玩伴？那我会太伤心。我直接地说："是不是你现在预感到我们没有结果？"
她知道我这一句话的份量，闭上了眼睛，我好象看见她的睫毛下闪动亮光。她紧握我的手说："你别乱想，你是我最舍不得的人，真的，在我的身边，从没有人象你对我这么好。许多电视观众对我很关心，甚至有表示爱心的，都没有你在我心里这么重要。特别是我们分开的这些日子，我真的感到孤独，我不会离开你。"
我感到意外，为什么她说这些？我问："你好象有心思，你总没有说。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你的过去不会是一片空白。这么多天，我几千里来找你，我只希望能看到真实的你，不需要任何理由。我想，我们应当谈谈这方面了。吃了饭，我们一起走一走，好吗？"
"好的。"
出了小饭店，我叫了一辆的士，到如琴湖边上下来。这里的风景很好。一湖清碧，半山苍翠，晚风沁心的凉。群山中的居民家的灯光，使满山的静气飞动。此地闲步，心情既开放而又闲适。我想起苏东坡《记承天寺夜游》中的话：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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