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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雨娜一听，芳容失色，忙问：“逸嘉，做手术时，你是不是在叫？是不是很痛？麻药不够吧？”
逸嘉说：“当时没有知觉，不是麻药不够，我不知道自己在叫。”
雨娜说：“这太奇怪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外面一定没有听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在电脑里看过报道，有的医院做手术，竟把钳子留在病人的身体里。－－让我摸一摸。”雨娜的手从被子里探进去，同事与其他病友都笑了，说不会的，那种事故不会经常出现。雨娜也笑了，但她还是在逸嘉的伤口旁轻轻地抚了抚，说软软的，不象有钳子在他体内的感觉。
逸嘉非常惬意，看着雨娜，他不经意地说：“当时，我只记得一个年长的医生说，刀口开大了一点，后面就不知道了。”
雨娜吃惊道：“天哪，逸嘉，是不是你被吓昏了？医生是不是不负责？”
逸嘉说：“主刀的是一个实习医生，主治医生并不主刀，他在一旁指点。”他招手让雨娜靠过来，雨娜就侧过耳朵听他说。逸嘉悄悄说：“我给两个医生各送了一百元红包，他们不会不负责的。”
雨娜一听，非常吃惊，她全不顾在医院说话要小声，她说：“我进医院门时，看见了医院的规定，医生不得收取病人任何钱物，少则加倍返回和警告，大则开除。逸嘉，他们收了你的钱，技术又不行，把你的刀口开大了，是不是嫌你的钱给得太少？”
逸嘉忙示意她小声说，自己伤口还没有好，还有求那两位医生的时候，雨娜这么大声地说，别人听见多不好。
护士进来了，雨娜问护士道：“请问你们院长办公楼在什么地方？”
护士告诉了她。雨娜说：“我要向你们院长投诉，给他开刀的两位医生竟收了他的红包，刀口还开这么大。”
护士才知道雨娜问院长办公室是这个意思，有点后悔。忙说：“是这样的，每一次做阑尾炎手术，病人皮肤不一样，刀口也不可能完全是一样，稍为长一点点，也是正常的。”
雨娜问：“那他们收取红包，你怎么解释？”
护士红着脸，摇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逸嘉说：“雨娜，手术算是成功的，已经做了，别去了，现在都是这个风气。”
雨娜说：“就是因为象你这样的人多了，助长了这种不正常的风气，你交了住院费，为什么还要送红包？不送红包，他们就做不成手术？”
逸嘉心情纷纭，不知如何说服雨娜。雨娜生气地站在床边，半天没有做声。护士有点紧张，给逸嘉打点滴的时候，仔细寻找血管，生怕要打两次。还好，她一针就打中了，贴好胶布，看了雨娜一眼，想一想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实在想不出，就调整一下点滴的速度，让药水滴得慢一些。
护士还没有走，雨娜一声不响就走了，逸嘉不知道她走到哪里去，忙让同事去追她。同事出门后，不见回来，逸嘉估计她还拉着他的同事去找院长了，那麻烦就大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逸嘉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门开了，进来了四五个人，他看见雨娜与他的同事走在前面，后面是三个中年人。其中一个中年人过来介绍其他两位说：“这是我们的刘院长，这是张副院长。我是纪检组长，我们听了你的女朋友的投诉，向你来核实情况。”
雨娜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刘院长过来，坐在床边说，有什么意见和情况，请如实说。逸嘉不想说。雨娜说，你快说呀，院长都在这里，你怕什么？
逸嘉无奈，把送红包的事说了，还说他在手术中，听见主治医生说刀口开大了。
院长查看伤口，他说他当过外科医生。看了后说，刀口长度与缝合情况，还是正常的，但收红包的事，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这是今年接到的第一起投诉。
院长们走后，雨娜握着逸嘉的手说：“我知道你挺不乐意的，但我看不惯这种事，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逸嘉心里想，雨娜是另一个世界的女孩，她不知道人间办事的种种机关，就说：“好，雨娜，你做得对。我没有什么担心的。”
十点多，张副院长与医院几位领导来，他给了逸嘉四百元钱，说是加倍退还的红包，让他签了字。张副院长说，分别给予实习医生与主治医生警告处分，扣除三个月奖金，全院通报批评。
护士们都知道逸嘉的女朋友厉害，给逸嘉打点滴都是一针见血，谁都不敢插第二次。
雨娜陪了逸嘉一天。逸嘉的同事六时多就回去了，到了晚上，逸嘉让雨娜回去，雨娜说，你一个人在医院，她不放心，一定得陪着，不然上厕所都没有人照应。病房里正好空一个床位，雨娜说，晚上她能在那个空床位上躺一会就行。
逸嘉担心她的体力，平时她在电脑外玩一会就得回去，现在她整天不回去，她会不会出意外？雨娜看出他的担心，告诉他说，没有关系。
一时多，雨娜就躺在空着的床上，双手枕着，她两眼闪着动人的神光，并没有睡。逸嘉因输液的原因，有些尿涨，又不便起来，在床上转动身体。雨娜立即过来，轻轻掀开被子，细细地问：“是不是要上厕所？”
逸嘉点点头。雨娜埋怨他说，想上厕所也不做声，憋着多难受。雨娜托着逸嘉的背，不让他腹部用力。逸嘉下了床，雨娜扶他到厕所里去。逸嘉不想让她一同进入男厕所，雨娜说：“晚上没有人，我担心你没有睡醒，站不稳。”她又说：“不会因为我在，拉不出尿吧。”
逸嘉笑说：“应当不会吧。”因为他爱着她，有她在自己身边更惬意，不会有任何不自在。
雨娜扶着逸嘉从厕所里出来，在厕所门口，逸嘉抱着雨娜，想吻她，雨娜本不想在这个地方让他吻，怕用力躲避他使他的伤口不适，就侧着脸让逸嘉方便地吻了一下，逸嘉没有尽意，想吻她的唇。雨娜笑说：“这是厕所，不是咖啡馆呃。”逸嘉一笑，拥着她出来了。大概他昏睡太久，走路东倒西歪，在光滑的地板上滑了一下，险些站不稳，雨娜忙托住他，说：“你看，你还不让我陪你进去，好险摔了吧。”
逸嘉说：“谢谢。雨娜，我可能一辈子也离不开你了。”
雨娜说：“傻瓜，别想那么多，赶快睡，养好病是正经的。”
到了六时半，逸嘉醒来，发现雨娜躺着没有动静，忙轻唤她，她不答应，急坏了逸嘉，挣扎着下了床。他估计雨娜离开电脑太久，就象鱼儿离开水太久。他走到了雨娜的身边，雨娜紧闭着双眼，双腿蜷缩着，样子既美丽又可怜。逸嘉轻唤她：“雨娜，雨娜，你醒醒。”
雨娜没有动静。逸嘉急了，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摇动，同时唤道：“雨娜，天亮了，你醒醒。”
雨娜还是没有动静，逸嘉喃喃道：“糟了，糟了，怎么办呢？”他看其他两床的病友，都还在睡觉。逸嘉大叫：“来人啦……”一语未了，雨娜忙起来，手掩住他的嘴，笑着说：“别叫，我不是好好的吗？”
逸嘉一把抱住雨娜说：“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离开电脑就不行了呢。”
雨娜说：“我心里有数，别担心，来，我扶你上床。我真不该吓你，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逸嘉说：“只要你没有事，我就没有事。一夜睡得好么？”
雨娜说：“行呀。”
七时多，雨娜到医院外给逸嘉买来了早点，与他一起吃。八时多，两位同事来了，他们把照顾逸嘉当成正常上班的工作了。雨娜对他们说，你们辛苦了，回局里上班吧，这里由她照顾。两人如遇大赦，连声道谢。
白天，逸嘉输液时，雨娜就坐在他的床边上同他说说话，有时逸嘉睡了，雨娜就看报刊。一连五天，雨娜日夜都这样陪着逸嘉。逸嘉有了雨娜的照顾，心情特别好，护士说他的伤口愈合得特别快。
一个多星期后，逸嘉的伤口基本愈合，拆了线，可以出院了。雨娜替他办了出院手续。
出医院大门时，逸嘉发现雨娜的脸色极苍白，也瘦了许多，心里很不好过。想着这些，他竟流出了眼泪，他说：“雨娜，要是没有你，我连病都生不起。”雨娜安慰他说：“尽说傻话。好了，以后你不会病的。万一病了，我乐意守着你，别担心。”用手轻轻替他擦拭泪水，逸嘉还想说什么，却哽咽了。
雨娜邀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雨娜把逸嘉搂在自己的怀中，一只手抓着逸嘉的手。上楼时，雨娜搀扶着逸嘉的胳膊，可逸嘉并不知道，雨娜自己都有点站不住了。
一进门，雨娜让逸嘉先坐下，她就有些摇摇晃晃，象风中的柳枝，最后站不住了，袅袅地躺在地上，逸嘉吓坏了，大呼雨娜，忙过来把她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不停地呼唤她，泪水禁不住地往下流。雨娜片时后微微张开眼睛，翕忽着香唇。逸嘉忍不住深情地吻着雨娜的嘴唇，立即觉得雨娜身上有一种热流在涌动，她的脸色渐渐有了桃花般的色彩，盈盈地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