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六
逸嘉怀抱中的雨娜象一条美人鱼，情到深处，她的身体向下滑，逸嘉放下肩上的背包，一手搂紧雨娜，一手托着她的背，缓缓地把她放在如茵的草地上，继续着一个圆满深入的吻。
逸嘉把手探入雨娜的前胸，雨娜按住他，摇摇头，逸嘉缓缓地退出，继续吻着她的唇，她的脸上，她的耳朵，顺着她的脖子，停在她的胸部。并把脸贴在雨娜的胸部，听着她的心跳。时间走得太快，太阳已经下山了，红霞更加浓重，苍山更加青碧。
雨娜问：“我们的家还远吗？”
逸嘉一听“我们的家”，心里油然有一股暖意，说：“不远了，这是我们家的后山，下了山，就到家了。”
隐隐地听到山下的狗叫和鸡鸣，还有细微的吆喝声。
逸嘉说：“我们回去吧。”
雨娜笑说：“如果还远着，就快点走，既然现在快到家了，多休息一会。”
他们在山上留连了半个多小时，暮色渐渐漫上来了，逸嘉带着雨娜从家后的小路下来，绕到屋前。
逸嘉指着眼前的几幢砖屋说：“中间两间就是我的家，旁边是我的叔叔与同乡的家。”
逸嘉走在前面，雨娜跟在后面。一进门，逸嘉就喊道：“妈，我回来了。”
里面出来一位六十多的老大妈，打开电灯，高兴地说：“嘉儿回来了，孩子他爸，嘉儿回来了。”隔壁的房间响起开门声，一位老大爷出来了，说：“嘉儿，这次回来，怎么这么晚？”
大妈拍了大爷的胳膊一下，笑得合不拢嘴说：“他这次回来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逸嘉忙给父母亲介绍雨娜说：“她是小柳。”
雨娜忙点头致礼说：“大妈，大伯，你们好。”说着，脸上有些娇羞的神情。
大妈借着微弱的电灯光，打量着第一次进家门的儿媳妇，说：“小柳，好，好啊。嘉儿，这一回娘和你爹就放心了。”
逸嘉问：“妈，我寄的钱收到了吗？”
他妈说：“收到了，给你爹寄的胃药也收到了。”
逸嘉带雨娜到里屋去。这是逸嘉在家时住的房间，地面是泥疙瘩，墙壁因年久而开缝。窗户大多没有玻璃，用塑料薄膜替代。房间里摆设简单，一铺床，几把木椅，一张书桌，再就是一个乡下常见的大衣柜。让雨娜最不能理解的是屋角上放一个大木桶，里面散发出怪怪的气味，她问逸嘉是什么，逸嘉不好意思地说，乡下条件差，那是晚上小便用的。雨娜一笑，也就不问了。
雨娜对逸嘉家的厨房最有兴趣。厨房的屋梁黑黑的，锅盖、水桶、勺水的勺子甚至小饭勺，全是木做的。灶台弯弯象月牙儿，有三个灶眼，下面烧着柴火，锅子挂在灶眼前，灶眼上炒着菜。平时炒菜烧火全是逸嘉妈一个人。干柴燃烧时噼噼啪啪地响，房屋里飘浮着米香、菜香与柴火的烟味。最有趣的是逸嘉拿着竹做的吹火筒，坐在小矮凳上对着灶中火堆中一吹，火势轰地一下，张旺多了，一阵火星向上飞，象烟花飞散。雨娜笑着拿过吹火筒，也试着吹了吹，说挺有趣的。火光映着雨娜，她的唇更加鲜妍，她的眼睛更加明亮，秀发也闪动着诱人的光泽，连她的笑容也染成微红。她整个脸庞比涂什么胭脂都美丽，她身后被火光映在墙上的身影娟美动人。只是她的影子时隐时现，逸嘉想也许因为雨娜是一个精灵的缘故吧。
逸嘉坐在雨娜的身旁问：“如果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你习惯么？”
雨娜拿着几根干柴放进灶洞里，说：“应当没有问题，只要与你在一起。――你上大学前，就一直住在这间房里？”
逸嘉说：“是的，一直住在这里，以前没有电灯，用桐油点灯，把我的眼睛弄成近视了。”
雨娜说：“我真想不到你家里这么苦，而你却这么有出息。”
逸嘉说：“出息谈不上，家里苦是苦一点，人在苦中不知苦，与人在福中不知福一样，苦与福，是比较后得出的结果。”
雨娜点头说：“有道理。不过，这里的环境安静，空气好清新，如果生活条件改善了一些，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逸嘉的妈炒着菜，问：“小柳姑娘，我们农村条件差，家里穷，不你们城里，你不习惯吧？”
雨娜笑说：“挺习惯的，我觉得我们家挺好的。”
大概逸嘉的妈没有想到未来的媳妇有这么好，家里这么穷，什么都没有，脸上好象总有些愧色，对雨娜说话时，神态与语气都非常谦卑。雨娜似乎看出逸嘉妈这种心情，脸上总有着非常自在快乐的笑容，说话是总要说“我们家”。逸嘉妈背过身多次用围裙擦眼睛，不知是因为柴灰进了眼晴，还是为雨娜的话感动流泪。
逸嘉妈对逸嘉说：“嘉儿，请小柳到房里坐，这里柴灰多。”逸嘉就拉着雨娜出来了。两人坐在逸嘉过去的卧房里说话，正说着，逸嘉爸进来了，请他们到堂屋吃饭。逸嘉妈手艺好，一会儿做出了几个菜，用乡下常用的大海碗堆放着，让人格外有胃口。逸嘉的爸把逸嘉的叔叔也请来一起吃晚饭。
逸嘉给雨娜盛了一点饭，问她菜吃得习惯么？雨娜说，菜的味道非常好。逸嘉有些饿了，大口吃饭，大把吃菜，雨娜的樱桃小嘴非常精巧地动着，吃得很少。
逸嘉妈心细，问：“柳姑娘，饭菜不太习惯吧？”
雨娜说：“挺好吃的。”
逸嘉妈说：“那就多吃一点，拿起调羹给雨娜装了一调羹小炒肉片，雨娜看着逸嘉笑。逸嘉妈一走开，雨娜立即拨给逸嘉吃。
逸嘉知道雨娜是吃不了多少饭菜的，她只要饿了，回到电脑里就行了。自己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竟是一位来自电脑的小姐，如果把雨娜的来历说出来，对父母来说，比天方夜谭更天方夜谭。
饭后，休息一会，逸嘉的妈烧了水，让他们洗澡。雨娜清凉无汗，根本不用洗澡。逸嘉还是请她象征性地洗了。洗澡的地方是猪栏隔壁的一间茅房，前面是一方池塘，好象听见鱼儿惊浪，猪不时地哼哼叫，踩着稻草窸窸窣窣地响，雨娜有些心惊，她让逸嘉站在柴门外守着，担心猪跳出栏来。柴门非常破旧，开了缝，虽然电灯极为昏暗，可逸嘉还是隐约窥见雨娜洗浴时美丽的身影。
天上有几颗星，夜风轻拂，草里的虫断续地轻吟。
逸嘉站在屋檐下的青石板上，守着门，不时地偷窥一下雨娜。一个数字时代美丽的精灵，竟跟着他回家远离数字时代的地方，现在就在这间土坯屋内洗澡，而旁边是养着几头猪的猪圈，这是怎么的一种有趣的情境呢？
雨娜很快地洗完了澡，穿衣出来，妖媚地笑问：“你偷看了几眼？”
一句话让逸嘉的脸立即红了起来。雨娜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说：“这不过是人之常情，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呀。”
逸嘉感激地抱着雨娜，在屋檐下吻着，手抚着她软腻清香的肌肤。
逸嘉妈提着一桶水来了，唤逸嘉洗澡，两人忙分开。逸嘉选了澡后，与雨娜到屋前休息。
屋前是一屋黑黝黝的杉树林，两边是山，林子前方是一片田，左边有水塘。几只萤火虫儿从池塘那边飞来，在杉树林间闪动。隐隐地可以听到狗叫，也可以听到两边山上小动物在草木间窜动的声音。天上偶尔可以看到流星在飞动。
雨娜说：“这里这么安静？听不到一点喧闹，好象远离尘世似的。”
逸嘉说：“是啊，这里远离尘世，仿佛我们不是现代人。真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雨娜说：“你从小在这里长大，有什么感觉？”
逸嘉说：“有一种长在井里的感觉，我读高中时，就立志一定要走出大山，走向世界。”
他们走过屋前的杉林，看见一块空旷的地上有一株遮蔽星月的大樟树，草里飞出几点萤火虫，一闪一闪，消失在山上的松林中。逸嘉拉着雨娜，坐在大樟树根上。夜气凉沁肌肤，逸嘉搂着雨娜的肩，雨娜的头侧在逸嘉的肩上。
逸嘉说：“我小时候，经常坐在这里听大人们讲故事，有一个樟树精的故事，我印象最深。”
雨娜问：“你还记得？说说吧。”
逸嘉说：“古代有一个姓陆的书生，晚上赶路，天突然下起大雨，那时这附近没有房屋，他就在这树下避雨。雨太大了，很快就透过树叶落了下来，天上又闪电打雷，这位书生正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忽觉得头上没有雨了，回头一看，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子打着伞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书生又惊又喜，连声说谢谢。女子说，她家在前面不远，请书生到她家中避雨，她说这树下有雷击，话未说完，一道闪电，从天落下，女子忙把书生推出树荫，闪电劈到树下，只见落叶纷纷飘落，一条大树枝被雷击断。书生也被震昏在地。在雨晴后，到树下一看，没有看见那女子，只有一条断树枝。书生知道她是善良的樟树精，为了感谢她，他守在树前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第二天晚上，书生发现那位女子向他走来，一只手提着东西，另一只手却看不见了。原来她带来了食物给书生吃，书生要带她走，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书生后来做了官，告老回乡后，把这株樟树附近的地都买下，围着樟树起了一座院子，老一辈的人还看见院子的遗迹，房子叫陆生堂。那个时候就有人偶尔看见一位青衣女子在陆生堂中出入，书生一生没有结婚，书生死后，陆生堂渐渐荒废，那独臂女子再也没有出来。”
雨娜听得入神，问：“是不是樟树精也死了？”
逸嘉说：“可能不会，樟树可以活上千多年呢。”
雨娜问：“那她哪去了？”
逸嘉说：“可能还在树里面，只是多情的陆生走了，她不想再出来了。”
雨娜有些伤感地说：“情太多，债也多。我如果是一个树精就好了，我的生命能够足够陪你走完一生。”
逸嘉听了心惊，忙抱住雨娜说：“别这样想，你这样也非常好，我是爱你的，永远爱你，我不应当给你讲这个故事。”
雨娜强作笑脸说：“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我不能更久地陪你。”
逸嘉也预感到什么，因为电脑的寿命不能跟樟树相比，他安慰雨娜说：“只要我们心心相印，只要有爱，哪怕相处一天也是好的。”
雨娜担心自己的伤感传染给逸嘉，就笑了笑说：“你说得好，只要有爱，哪怕相处一天也是好的，何况我们相处远远不止是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