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雪

　　他回到那波光粼粼的湖边。风是多么的清芬哪。回望，巍然的冰峰被夕阳映得血红。

　　湖水像一个丰满女人的腹部充满诱惑，是那种平静而深沉的诱惑。

　　《旧年的血迹》，阿来，作家出版社，文学新星丛书，89年。

　　过生日，朋友拿来《西藏旅游》杂志，上面有高原的交通图。盘算着，从敦煌奔西宁，沿青藏公路，经格尔木，昆仑山口，唐古拉山口进藏，就可以抵达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错——我的神山和神湖。这杂志真好，让我躺在床上又幻想起未来的旅行。

　　于是想起阿来的小说。《旧年的血迹》是他第一本文集，当年，扎西达娃去玩电视剧时，关于那片高原的文字我只看马原和阿来。可惜以后的《尘埃落定》（人民文学出版社，探索者丛书，98）里，阿来更像一个真正的小说家，倒使我发现了他非母语写作的问题，文字功底太差。其实在《旧年的血迹》里就发现他“的地得”不分，只是像“湖水像一个丰满女人的腹部充满诱惑”这样的句子，只有年轻人面对神湖，面对刚刚开始的生活时才写得出，又被更年轻的我碰巧读到，便有了意义。

　　同时想到马原。因为杂志上有他的一篇杂文，谈论北京西单服装店的打折问题，好像是发现了一个商业投机的机会。还有一张照片，马原站在一面贴满烟盒的墙壁前，方脸，从高原来到城市，他的目光迷离。他的书我怎么也找不到了。
　　还有，生日时朋友送了一本《西藏生死之书》（索甲仁波切，中国社科社，青海人民社，发现西藏书系，99）。这书我在店里看见多次，都没敢买，因为它太厚了，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密宗教义，我怕读不完它。相信朋友送这书是有深意的，他是想在我思想的边缘打开一片新的空地吧。今天翻了一下，暂时还看不进，倒是被封底的简介逗坏了——一本最实用的临终关怀手册。下三滥的书商。

　　最后，关于生日。王国维讲诗人要有赤子之心，是的，人在十几二十岁时都是浪漫的理想主义者，只是多数人到后来就慢慢变得现实了——诗歌远去，世俗的故事更适合，“生活总是模仿电视连续剧”——就像一块被时间之水磨圆的鹅卵石，摆在那，沉稳而坚定。转眼我在勃兰兑斯之塔上又迈上一级，“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感谢天，还留下些锋利给我。也许是离四十不惑还远，也许是别的，总之我还是喜欢西藏高原的雪峰，也是庄严凝重，却像一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