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克自己说 |
听“丁克”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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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社会学家,不能对丁克家庭做出科学的解释和分析,但我知道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要孩子,仍属另类,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还在选择这条道路。 我有机会认识了一些“丁克”,坚定的丁克族们经常向我炫耀他们的幸福和轻松,甚至把自己的选择提升为对“社会的责任感”。 在流行的关于丁克的说法中,“不要孩子”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提高两人世界的生活质量。物质生活的质量提高容易理解,少了一个人嘛———而感情生活的质量真能提高吗? 我想听听丁克家庭两人不同的说法———背靠背。 “你所有的活动,好像都是一个人去,为什么不带丈夫?” “我们一开始交朋友就决定不要孩子了。”她脚翘在茶几上,手下意识地拨弄王子的大耳朵。 王子是她的小狗。她经常当着我面亲它的尾巴,它的屁股,它的耳朵,甚至和它接吻。她爱把头埋在王子长长的绒毛里,发狠地哼叽,“嗯,嗯,我的小情人,我的小宝贝儿”,每到这时,她的神情都痴迷得令人瞠目。 我知道,王子就是她的孩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工薪丁克家庭,两人都大学毕业,一个是记者,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环顾四周,我感觉家里的富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收入。 “是丁克,都有条件这样潇洒。”她解释,“至少我们有时间和精力挣工作以外的钱。” 图亚欣今年34岁,丈夫大她3岁,结婚10年,他们没有改变初衷,与同龄人相比,她显得年轻而有活力。 “我每星期做一次美容,打网球,练健美操。这是我的钢琴,我的书房,我的电脑,那边是他的……”她把手向身后一扬,像坐在自己的宫殿里。 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有各自的工作间,他们还有车,有自由,有时间…… 在这个年龄段里,像她这样的条件,的确不多见。 “要孩子就不会有这些。”她头仰在沙发上,带着一种慵懒谈她的哲学。我很少见到做母亲的有这种姿态。 “那,平时你们……”。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嘻嘻地笑,“平时我们没事的时候,就眼儿对眼儿坐着发呆。”她笑得更厉害了。 “这没什么可笑的。”我制止她。 她收起笑容:“在别人眼里,没有庸俗的家务拖累,就只有两人坐着发呆。开电梯的问我,你怎么老买吃的,就你们两人?有次出差,一个人趴我耳朵上说,我们这儿有个医生不错,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我当时愣了,后来我对她说,我做过两次,哈哈。”她又在笑,“真的,这是个挡箭牌,屡试不爽。” “家庭有多种形式,明里暗里,大家自由组合,同居,情人,单身领养孩子的,大太阳底下,出双入对,都很坦然。我们有法律契约,还是引来那么多好奇心,中国人都有当记者的素质。” “其实家庭都是一样的,每扇门里都过着一样的日子,没必要老把望远镜对着别人的窗户,我们丁克家庭过得更为充实,我们选择不要孩子,是为了给自己留更多的自由空间,为社会做更多的贡献,我们可以进行深层次的沟通,我们看电视,看书,讨论问题,嗯,都是‘形而上’的问题。”她强调。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丁克们都有这样的自恋,但我知道对家庭琐事的鄙视是要有物质做基础的,这不是丁克们的专利。 “如果你丈夫在外面有了外遇怎么办?” “他有外遇?”她还是在笑。 “怎么,你有?” “我哪敢。”她站起来给我倒饮料。 标榜丁克的潇洒,是我们这次谈话的中心,她说她可以不经过丈夫在女友家留宿,可以给丈夫留个条子就跑到很远的地方出差,高兴的时候可以工作一夜,而不用去想明天的事情。 “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要对他负责任,”她的声音很响,“你要让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如果你下岗了,离婚了,会对孩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与其这样,不如不要,这是对社会负责,我们的国家,本来资源不多……” 我说:“你所有的活动,好像都是一个人去,为什么不带丈夫?” “为什么要带他去?”她的脸有些红,“三口之家,到哪都是举家行动,父母的一切目的都是孩子,他们为孩子活着,没有时间和空间考虑自己,而丁克家庭是女人的天堂,女人可以保持一颗女儿心,高兴的话可以像孩子一样撒娇,像孩子一样任性,像孩子一样和丈夫亲热,甚至随时可以作爱,身边没有谁来妨碍你。你多接触一些丁克家庭就知道,这样的家庭,大多以女人为中心。” “结婚10年,你始终和丈夫亲热?” “至少我想亲热的时候就可以亲热。”她好像在争辩。 “你不觉得丁克家庭比三口之家还多了一些找外遇的自由,多了一些分手的自由?在我印象里,丁克家庭离婚的也相当多。” “不会比有子女的更多。”她肯定地说,“机率应该是一样的,或者更少一些,即便有了裂痕,他们还有自己的情感空间,不像三口之家那样被琐事挤得很满,压迫感要小一些,维持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我很想扩大它,但是门响了,是她的丈夫,她急忙站起身,迎上去,顺手接过他的书包。丈夫没说话,只冲我点点头,就管自到自己书房里去,再没有出来。 我知道该告辞了。 “这是一道防火墙,你多次碰到它,就知道了它的位置” 后来在公主坟肯德基店,我好不容易又约到了她的丈夫,我对他许诺可以不署真名。她丈夫淡淡地说:“这无所谓,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向往自由,同时也要承担责任。” “我想听听潜台词。” 他说:“没有潜台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每个丁克家庭不要孩子,都有很具体的原因。 “我们开始是没人带孩子,后来是嫌乱,有的女人怕生孩子改变体型,有的怕将来离婚不敢要,还有许多原因,总之是不愿承担责任。”他的坦率实在让我兴奋。 “你对自己的选择持批判态度?” “这不是我的选择,我不爱强迫别人。丁克家庭大多是女人的选择,男人只是宽容或者纵容了女人的要求。我相信一个成熟男人,很少有不愿要自己孩子的。” “就是说你爱自己的妻子,以致宁肯不要孩子?” “话不能这么说,开始她就说不要,我说不要发誓,走着看。后来她坚决不要,我对孩子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就同意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多数人不要子女都是被迫的,都有当时的客观原因,很难想象一对刚结婚的年轻人,对将来的生活能有什么宏观把握和理性估计。选择,是后来对这种结果的一种聪明解释,尤其看到有子女家庭被生活压迫的窘状,这种解释就更加完善。” “现在看来有些失策?” “是,不要孩子,助长了她,当然也包括我———对家庭的不负责任。” “怎么讲?”我知道马上就要涉及他们的隐私了。 “家务琐事,实际上是对婚姻关系的一种保障。”他巧妙地避开了。但我仍然感觉,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 “你觉得这种保障对人本身的权利有进步意义么?尤其你看到一些夫妻,感情已经破裂,为了孩子,还勉强在一起。” “任何事情,都不应脱离环境谈意义,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尤其当你的自由半径和别人的发生重叠的时候,你就要权衡,在利益之间做出取舍。” “你觉得丁克家庭的离婚率应该更高吗?” “不,我知道许多丁克家庭已经事实离婚,但他们有条件保持法律婚姻关系,互相采取一种默契,所以应该比三口之家更能维持。” 没想到在这一点上,他和妻子的想法竟惊人一致。 “但是为什么要维持呢?” “没有谁来强迫你,这还是一种利益取舍,这里有你的家,外面有你的情,你想什么都不失去。从这个意义上说,丁克家庭更人道。” “既然人道,为什么家务琐事又是婚姻关系的保障?” “它保障的是事实婚姻。” “你说得很残酷,你把情感放在什么位置上?” “我觉得没有不可以量化的情感。” “我很奇怪,这种分寸该怎样把握,我冒昧打个比方,如果你爱上另外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就是想跟她结合,怎么办?丁克家庭能给你多大自由度?” “这是一道防火墙,你碰到它,就会被反弹回来,你多次碰到它,就知道了它的位置。”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大致明白了他们的关系,我开始揣摩他们两个碰到防火墙的痛苦,以及痛苦之后的冷静。无疑,他们都碰到过,否则,不会有这样表述精确的认识。 “你们后悔过不要孩子么?” “我接受这种结果,刚才我说了,有了对比,这种结果使我有理由庆幸。” “你认为要孩子的和不要孩子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前者多了一些勇气和成熟。” “可是有些女人要孩子,为的就是想拴住男人。” “那是另外一个话题,从某种意义上说,丁克家庭的女人比较怯懦和自私,她们在心理上不成熟,她们不要孩子都有一些很真实的想法,不对外人说。但是她们都聪明,有文化,所以她们可以让人们相信,自己所标榜的是真实的。” “你是说她们更虚伪?” “不,更现实。” “那么凭你们现在的物质条件,改变初衷不是还来得及?” “改变我们已经适应了的生活方式?这无异于改变婚姻关系。” “原谅我提一个涉及隐私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你有情人么?还有,你觉得她有情人么?” “这的确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他沉吟着,“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 “是不是害怕承认?” “没有可靠的证据,我不愿意猜测。” “如果有了,你害怕失去她么?” “唔,应该不怕,我们都很成熟了,会把握好分寸。” “怎么讲?” “我们都珍惜家庭,珍惜这种有很大自由度的形式,想保证这种自由,就要限制自己,我想,我们都不会成为对方的障碍。”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始终相爱么?” “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我笑了,终于结束了这次谈话。 我很尊重他们对这种结果的解释。 我知道,无论图亚欣怎样标榜潇洒,也同样会落入“幸福的家庭大致相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的俗套。 “就是这种庸俗的拖累才能把你的心占满,使你无暇顾及其他” “不要把我归入丁克家庭,我们正在找医生,我还想生呢1她急赤白脸地对我说。 她今年35岁,前不久经医院检查证实,他们已永无再要自己孩子的可能。 “那次做完人工流产,我大哭了一场,看到那一小块肉,就像看着他小手小脚乱动的样子,医生说了,他是个男孩儿,我一怀孕就开始准备他的东西,谁知道还是没留住他,我说小二,你怎么就那么绝情呢。”她说着神色有些凄然。“跟你说,我可不想当什么丁克族,真的。” 这是一个温暖的家,很有生活气息,到处都能看到主妇精心布置的痕迹,墙上贴着国外肥胖婴儿的大照片,有鲜艳的花和可爱的小绒毛玩具,钢琴上是紫红金丝绒的外罩,高档皮沙发靠背上,铺满各种图案的方巾,我的面前是刚轧出来的果汁,茶几上的零食都放在精致的小盒子里面。 “如果真的不能再生了,怎么办?”我问她。 “怎么办?”她歪头看丈夫,“不行咱们就领养一个吧。”她近乎哀求。 丈夫有些迟疑:“我倒无所谓,你愿意就行。” “实在不行我就想养个小狗,伺候它,给它做小衣服,给它买小鞋,一天换一双。” 我替她遗憾,这真是一个天生的好母亲。 “我们两人一因为什么不高兴,她就说,咱们要有个孩子准保不会这样。”她的丈夫对我说。 “她老跟我算,要是第一个留下来该几岁了,第二个留下来该几岁了,一听她说这话,我心里特难受,好像我做错了什么,觉得她挺不容易的,这么喜欢孩子,却没有。”他疼爱地看妻子。 “我们经常一起去看电影,一有什么表现孩子的影片,我都陪她去,让她在那里边享受一下做母亲的乐趣,因为这是她的精神支柱。上次听说再不能要孩子了,她哭了好几天,非要领养一个,我说没有就没有吧,干嘛非要别人的,将来会有许多问题,可她还是放不下这个念头。” 我发现妻子这时眼圈红了,我以为她又想起了那个只是一块肉的小二。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他们,我还是想分别约他们谈,他们同意了。 “我这一辈子挺不顺的。”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没有了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高中毕业,我考了3次才考上大学,不是成绩不好,都是临考试得了大病,上学的时候我谈过几个男朋友,都吹了。是我的原因,我不喜欢对方只看中我的相貌。” 她的确称得上是很漂亮的那种,尤其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能会让男人生出保护她的愿望。 “和他结婚是我父母的主意,我已经疲倦了,懒得自己做选择,况且他人很好,爱我疼我。” “你觉得你们的生活很幸福吗?”我问。 “没觉得有什么不幸福。过呗,谁家的日子不这样。”她有些无奈。 “你今天的感觉怎么和在你家时不一样?” “是么?”她懒洋洋地说。 “你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吗?” “没有。”不知为什么,她的眼里竟亮晶晶的,盈满眼泪。 “他不是对你很好吗?”我对她的表现充满疑问。 “是好,永远没有任何变化,永远是无微不至的关怀。”眼泪终于流出了她的眼眶,她的话语里,充满委屈。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感叹。 “生活没有新的东西,就会让人厌倦。”她用纸巾擦干眼泪说,“我渴望有个孩子,能给生活添点亮色,每天下班在楼下,我都希望,今天晚上会发生点什么,可是没有,还是他的笑脸,还是他做好的一桌饭菜,甚至饭菜的味道,每天、每年都是一样的。” “你们经常作爱吗?” “那是我的义务,我感觉不到丝毫乐趣。” “他呢?” “那是他的生理需要,就像吃饭一样。” 我有些担心,原来这是一个潜伏着危机的家庭。 “是不是因为你对事业没有更高的追求,或者你对生活质量要求太高了?” “事业不能代替生活,尤其对一个女人,我不想强迫自己成为事业型的女强人,我也做不到。我喜欢多姿多彩的生活,我只想把工作做好就行了。我希望生活能充满浪漫情趣,我总不能把对生活的要求,都转移到外面去,但是现在,看来只能这样了。”她望着窗外,像在寻找什么。 “你对两人世界没有思想准备?” “其实我根本无所谓两人世界还是三人世界,我就是想生活每天都应该是不一样的,应该充满乐趣,充满变化,没有孩子也行。” “为什么这个变化应该来自他而不是你?” “他的宽容度太大了,我就像孙猴儿,永远跳不出他的手心。不论我怎么发脾气,他都不会急;我说咱们去哪玩吧,他说走;我说咱们今天什么都不干就睡一天,他其实还有事,却说行,我陪着你;有一次生气,我说,你打我吧!你急一次让我看看。他笑着说,我是个男子汉,我不会那样做……我失望极了。” “如果有了孩子,你觉得生活会有变化么?” “那样我就会把精力转移到孩子身上,不会对他再有什么过多的奢望。” “你知道再没有这种可能了,想怎么办?” “也许我会找个情人。” “被他发现怎么办?”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也许我们会离婚。” 我真不相信,这就是那个幸福家庭走出来的幸福女人,她并不是实实在在地渴望孩子,而是渴望变化。这种渴望,是一个孩子能满足的么? “你对有孩子的女人怎么看?” “她们要比我幸福,她们每天都有寄托,为孩子担心,为孩子着急,她们没有精力对丈夫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只要丈夫顾孩子顾家就行了,每天有那么多家庭琐事等着她们去做。她们的生活很实在,有目标,有压力,有希望,孩子每天都在变化,她们的心也在跟着变化,她们如果对男人失望了,还有孩子。我羡慕她们的充实。” “你不觉得这是庸俗的拖累?” “就是这种庸俗的拖累才能把你的心占满,使你无暇顾及其他。而我现在生活得太空了。” 这是一个敏感、对生活又充满幻想的女人,对她来说,最好的解脱方法,也许就是有个孩子。过多的时间和空间,使她有了胡思乱想的余地,增加了她对丈夫的不满,我甚至替他的丈夫感到委屈。 “我提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如果你离婚了再找,你喜欢有孩子的男人,还是没孩子的男人?” “对这个我没有考虑,我希望男人有变化。” “如果这种变化你控制不住呢?” “那是我的命运,得到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抱怨。” “她会自己跑出去么?娜拉走后又会怎样?” 现在,我面对她的丈夫。他第一句话就是:“她都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还想领养孩子?” 我笑了:“你的心里只有她。” “她这个人就是爱胡思乱想,外表文弱,心里不安生,没有就没有吧,两个人和和睦睦的多好,她还不知足。” “你好像对生活很满意?” “我们都很满意,除了没有孩子,我觉得家庭只要两人感情好就行,别的都是胡扯。就算有孩子,天天打架,还有什么意思?” “你的工作顺利吗?” “压力很大,我每天都在思考,下一步该怎样才能做出更大的成绩。” “那你怎么对她还有那么多的耐心?” “回来看着她,就是一种休息,她怎么做,我都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是她发脾气,我也觉得像小孩儿一样。” 原来她是他的洋娃娃! “你知道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么?” “她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她身上有太多的母性,这一点我也在考虑,也许应该领养一个,让她有个寄托,否则年纪越大这种想法会越强烈。但是领养不是过家家,会有许多麻烦事,她想象不到。” “你觉得她对你满意么?” 他自信地笑了:“我给了她安全感,给了她一些虚荣,她对我很依恋。” “如果她有了外遇,你能接受吗?” “她不会有外遇,尽管她很漂亮。她不会对别的男人产生兴趣。她太喜欢这个家,她一天到晚在琢磨这个家,今天添点这个,明天添点那个,她把家当成自己的作品。” 我简直有些着急,很想对他说实话。 “你不觉得她也有情感需求,她渴望浪漫的生活?” “这些我都给她了,我们经常到乡下去玩儿,五一我们还去了趟海南。和其他家庭比起来,我们的生活已经充满了浪漫。她每次提要求,我基本上都满足她。” “什么时候,你能对她说个不字呢?” “你们女人,就是喜欢逆来顺受的男人,我都摸透了,所以我绝不发脾气,乖乖的,让你说不出什么来。” 天哪,这是多大的误会!过去在采访一个监狱时,我见到过一个里面包满橡胶的小房子,那是给犯人关禁闭的。现在,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小房子。 “你们经常坐下来聊聊心里话么?” “她的心里话我都明白,没有必要郑重其事地开会。家就是让你放松的地方,整天看单位那些脸还不够累吗?” “你觉得你的家庭存在危机吗?” “如果我的家庭有危机,其他人都该离婚了。我对家庭有宏观的把握,她那点小心思我都明白,我可以经常调整她的情绪,让她顺着我希望的方向走。” “你在外面,有可能找情人么?” “我没有时间,我要在工作上做出成绩来,男人就要出人头地。” 他身高马大,应该说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我知道他的自信当中,也包括这一原因。 “如果哪一天她突然提出要离开你,你会觉得吃惊吗?” “嘿嘿,她不会提出的。如果说先提出离开的,应该是我。” “为什么?”我一下来了兴趣。 “她这个人太弱,没个人靠着就会倒。她对我依恋太深,我都怕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她会怎么办?她连饭都做不好,我出差她一个人在家都害怕,而我独立性很强,一个人过得也会很好,生活很有规律。有人照顾的生活她过惯了。你想,她会自己跑出去么?她有那么大胆子么?就算她心血来潮跑出去,呆不了两天还得回来,娜拉走后又会怎样?” 我知道我不能再向他解释,他永远不会明白,他对自己的妻子有多深的误解;我同样难以理解的是,妻子可以对记者坦然说出的话,为什么不能对丈夫说…… 这是我采访的几个丁克家庭中的两个,我知道他们可能没有什么代表性,但他们目前的状态,却都和丁克家庭这种形式有关。图亚欣曾标榜说,丁克家庭两人之间,可以进行“形而上”的沟通。我验证的结果是,能够进行沟通的,老少同堂也可以;不能沟通的,即便是丁克家庭,也很艰难。丁克只是一种形式,就像单身贵族一样,就像留长发一样,许多并不是刻意的,不知不觉就走进了这个队伍。(中国青年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