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索论毕加索

  无论我在失意或是高兴的当儿,我总按照自己的爱好来安排一切。一位画家爱好金发女郎,由于他们和一盘水果不相协调,硬不把她们画进他的图画,那该多别扭啊!同样,一位画家讨厌苹果,由于它们和台毯相一致,就偏偏要他天天去画苹果,那又多痛苦啊!我只把我所爱的东西画进我的图画。

  以往,绘画是按累进的方式逐步来完成的,每天产生一些新的东西。因之,一幅画是一个加法的总和。至于我,一幅作品如同个减法的得数。我完成一幅画,接着就把它毁坏掉。但是归根到底,什么也没有损失,犹如我抹掉的一部分红色,它将在另一个部位重新出现。

  像照相般一幅幅拍下来的东西,是非常有趣的。那不是图画发展的连续过程,而是他的各种变形。我们可能会看出思想如何从它的梦幻逐步成为现实的途径。但是真正令人惊奇的是,不论它的外表怎么交易,实际上,图画仍然没有改变,最初的影像几乎全部保存下来。我经常研究一种光线和阴影,当我把它们画成图画时,我对它们又加以彻底的“毁坏”,可是增添了一种能引起反光的色彩。当这幅作品被拍成照片时,我发现可以用它来校核已消失的原先影像,其结果,这张照片的造影,跟我有意使之变形之前的原先影像如出一辙。

  一幅图画,不是事先设想的,也不是早就定型的。当人们作画之时,它就随着作者的思维而变化。完成之后,还得按照每个观众的心境继续变化。一幅画,就像活人一样有其生命,并跟着我们的日常生活而发生变化。我是很自然的,因为一幅画,只有通过观众才能生存。

  但愿人们从来不了解我的作品是怎样画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因为我要求我的作品,只是表现激情而已。

  当人们开始画一幅画的时候,往往能发现一些美丽的东西,人们应该保卫这些美丽的东西,而反复多次地破坏自己的图画。实际上,而是使它变形,使它精简,把它画是更加充实。结果是能否产生新的成果。否则,人们将变为自我欣赏者,而我则决不自鸣得意。

  其实,人们只用少许色采彩来作画,当这些颜色部署恰当时,它就会产生无限幻想。

  抽象艺术只是涂抹和游戏而已!

  抽象艺术是没有的。由于它的起始,总得有所凭依,而后,才能抛开现实的外表;那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对象的概念已经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痕迹。这个痕迹激励着艺术家,鼓舞他的思想,诱发他的感情。思想和感情最终在为他作品的俘虏;不管怎样,这些痕迹再也不能在画里消失;即使它们的存在已是不可辨认了,它们仍然是作品的组成部分。不论愿意与否,人总是自然的傀儡,他以其性格和外表来塑造它。我在第纳尔(Dhlard法国的小城名)画的作品里,我所表现的是与之差不多相同的影像。我在普维尔(Porrville法国小城名)画的作品也是一样。你既然认识到迪厄普滨海悬崖的风光,那么你就同样能把布列塔尼和诺曼底构成图画的气氛画得非常的不相同。我没有去照抄这种风光,我也不特别重视这个问题,这仅是为这风光所渗透;我的眼睛凝视着这风光,我的潜意识已经录下了它的影像,我的手就把我的感觉描绘下来,人们不可能违拗自然,它比最坚强的人更强!

  我们尊重自然大有好处。我们可能让自己有点儿自由;不过只是某些细节而已。

  既没有具象艺术,也没有非具象的艺术。一切事物在我们看来,都是由形象构成的。即使谈到玄学,各种观念也是以形象来表达的。那么你去想想绘画没有形象的影像,该是多么的荒唐。一个人物、一件东西和一个圆弧,都是形象。这些形象,对我们或多或少要产生剧烈的影响。有些形象跟我们的感觉很接近,触及我们敏感的官能,产生了感情,另一些形象,则更与理智密切地相通。这两种形象应该都采纳,因为我的心灵和观感同样需要激情。你相信这幅图画是我有意画了两个人吗?这两个人曾经存在过,而现在已不再存在了。他们的影像给了我最初的感情,渐渐地他们存在实体模糊起来了,对我来说,他们变成了一个假像,以后,他们就消失了,或者宁可说变形为多方面的问题。在我来说,他们就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些形象与色彩――换言之,这些形和色,只是表现了两个人的概念,以有保留了他们生命的颤动。

  艺术家是从天空、从大地、从纸片、从一个人消逝了的形象、从蛛网般多方面汇集而来的激情的仓库,因此,无须在事物之间加以辩别。关于这些事物,无所谓高贵与低贱之分的。我们应该在自己的作品以外,抓住我们所发现的有益的东西。我非常厌恶自我模仿,但是我决不犹豫掠取我所需要的东西,例如人们给我看的古代画片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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