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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全球化时代的“失败青年”赋形_书评_新京报网(2)

2016-03-19 02:37:41  新京报    参与评论()人

石一枫的《世间已无陈金芳》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当代的“失败青年”形象,不只这一篇作品,近年来方方的《涂自强的个人悲伤》、文珍的《录音笔记》、马小淘的《章某某》等作品,也为我们塑造了一批“失败青年”的形象,这些作品描述了当代青年在社会巨大鸿沟面前个人奋斗的无望感,虽然着眼于个体青年的人生命运,但却对当代社会结构及其主流意识有着深刻的反思。在这里,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问题是:在当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失败的青年”,他们的“失败感”来自哪里?他们与历史上的青年有何不同,出路又在哪里?

“失败的青年”的产生,当然首先与当前社会结构的凝固化相关,随着阶层分化与贫富化的加剧,社会流动性减弱,一个人的人生价值更多由其出身与身份决定,这让出身社会底层的当代青年看不到改变命运的可能与希望,在“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的面前,在难以逾越的社会鸿沟面前,来自社会底层的有为青年看不到出头之日。

“失败的青年”产生的另一个原因,是社会价值标准的单一化,或者说意识形态化。失败是相对于成功而言的,而在我们这个社会,成功的标准又是简单而唯一的,那就是以金钱为核心、以个人为单位的“人上人”生活。在这样一种价值体系中,任何成功都是值得羡慕的,而不管“成功”是如何来的,相反,任何失败也都是可耻的,也不管失败有什么理由。可以说这样一种价值体系,已经形成了一种新的意识形态,笼罩在我们社会的各个方面,甚至深入到了很多人的意识乃至潜意识深处,牢不可破。在《世间已无陈金芳》中,我们可以看到,陈金芳所信奉的恰恰是成功者的逻辑,正是因为这样,她改变命运的愿望越迫切,她的奋斗与挣扎越具悲剧性。

此部中篇小说集包含《世间已无陈金芳》和《地球之眼》两部,小说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一个底层小人物面对物质和精神双重压力会作出怎样的抉择与反抗?一个有着坚韧道德感的人,在今天的时代将会如何自处?

资本主导的全球化“失败者”不能承受之重

相对于《世间已无陈金芳》,《地球之眼》是一部结构更宏大,意蕴更加复杂的小说。小说中来自社会底层的安小南也是一个“失败的青年”,小说描写了他走入社会之后的挣扎与奋斗。

但与《世间已无陈金芳》不同的是,《地球之眼》将之安放在整体的社会结构中来考察,这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在安小南的奋斗线索之外,小说还描述了李牧光所代表的“官二代”的经历,以及以“我”为代表的中间阶层的处境,小说在这三条线索的相互对比与映衬中,从整体上勾勒出了当代青年的不同境况及其精神面貌。二是小说不仅涉及了三个青年的生活历程,还通过他们所面临的问题,触及了当代中国社会中一些重要而敏感的社会与精神问题,比如道德伦理问题,阶层分化问题,国企改制问题等等,这些问题构成了小说的有机要素,拓展了小说的精神空间。三是小说不仅将他们的命运安置在中国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下,而且以全球化的眼光,将他们与整个世界的现状及其发展联系在一起,小说中安小南受雇看守“地球之眼”,不仅涉及斯诺登所引发的窥视的伦理问题,而且让我们看到中国与世界经济联系的紧密,以及全球化时代经济运行的奥秘。

在这样一个宏大的背景之下,安小南的命运便不仅与当代中国的社会结构相关,也与当代世界的整体结构密切相关。在这个意义上说,《地球之眼》是石一枫在《世间已无陈金芳》之后更大的一个探索,也展现了他对当代世界独特的观察与思考。

如果说《世间已无陈金芳》可以在文学史上找到先例,可以在同代文学中找到相似的故事与人物,那么《地球之眼》则更加突显了石一枫的独特性——他开阔的全球化视野,及其将小说人物置于其中把握与思考的能力。

《世间已无陈金芳》让我们在当代中国的视野中关注“失败的青年”,而《地球之眼》则让我们在当代世界的视野中思考“失败的青年”,而这不仅突显了我们这个时代最为显著的特征——全球化,而且也将中国问题纳入到世界范围内来思考。确实,陈金芳、安小南的命运不仅与中国相关,也与整个世界的发展与变化相关。

在全球化时代,新自由主义席卷全球,不仅新一代中国青年被纳入其中,欧美与亚非拉等国的青年也被纳入其中,在资本所主导的全球化秩序中承担失败者的命运,这是一个全球化的现象,也是世界青年共同面对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说,“失败的青年”所揭示的看似青年的未来与出路问题,其实是世界范围内的社会结构问题。

□李云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