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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场:历史在加速消失_书评_新京报网(1)

2016-04-02 04:01:13  新京报    参与评论()人


欧仁·德拉克罗瓦为纪念法国大革命所绘的油画《自由引导人民》,法国大革命已经成为一个记忆之场。

在诺兰导演的影片《记忆碎片》中,男主角脑部受创后,患上了“短期记忆丧失症”,只能记住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他只好靠文身、纸条、照片等碎片来保存记忆,让生活继续下去。

如果套用法国历史学家皮埃尔·诺拉的概念,那些文身、纸条、照片对于失忆的男主人公而言,就是他的“记忆之场”,是他的过去留在当下的痕迹,也是他寻唤过去、建立身份认同的媒介。当然,作为一位历史学家,诺拉感兴趣的并非个体记忆,而是历史记忆、集体记忆。在历史的语境中,保存记忆的“场所”,就变成了博物馆、教科书、档案、国歌,甚至不那么具象的——一个纪念日、一分钟默哀的仪式等,它们是历史的残留,是记忆中最具象征意义的对象,都具有承载、形塑和传承记忆的职能。当历史已经远去,记忆的环境不复存在,与过去发生勾连的情感就只存在于“场所”之中。

流动的记忆

如何抵达历史的真实?

如何抵达历史的真实?诺拉在《记忆之场》的导言中有这样一句隐喻:“历史在加速消失”。

历史事件在离开了它所发生的现场后,重新被人们用文字、声音、图像等媒介呈现出来,而经过再现的事件与历史真实永远有一定距离。它随着时空的不断改变,在每一个“当下”的象征意义与其在历史现场中的内涵越来越远,人的记忆也在不同时空中不断地被重塑与修正,意义被不断叠加或删减,内涵也就愈发空洞。

记忆被筛选、被形塑,而形塑本身又构成了记忆的场所的一部分,所以,记忆的场所也是流动的。法国大革命催生了法兰西乃至欧洲的民族-国家,而今天全法国人心目中的国庆日7月14日,作为一个“记忆之场”,却经历了从保守派、共和派、极左翼等各个政治派别的记忆争夺战——它到底是“叛国的狂暴之日”、“人民战胜王权的日子”还是“资产阶级的节日”?直到今天,它依然是不同派系各抒己见的场所。《记忆之场》在国内出版的主编、新史学学者孙江借用罗兰·巴特的一个概念来形容事件在再现过程中意义的空洞与变形——这仿佛是“没有中心的帝国”。

当年纳粹在柏林的烧书集会上烧毁了无数他们判定的邪恶之书,但战败纳粹政权颠覆后,历史证明了,纳粹党的元首希特勒的自传《我的奋斗》才是不折不扣的邪恶之书。切·格瓦拉作为一个记忆的场所,被一些地区奉为英雄,又在另一些地方被制止为独裁的暴君。在表现上世纪六十年代印尼对华人大屠杀的纪录片《杀戮演绎》中,因曾经给人民带来悲剧性灾难的政权未被颠覆,当年的利益集团依旧掌握着权力,在那些尚在世的杀人者记忆中,“大屠杀”仍然是具有合法性的,大量纪念碑也无所顾忌地美化着当年的罪行。放眼中国的近代史,历史的断裂和存续在中国的现代性探寻之路上,更让记忆所藏匿的场所看起来耐人寻味。“五四运动”的遗产在知识界被不同立场的群体以大相径庭的方式所挪用;出现在教科书上的鲁迅究竟离历史现场中的鲁迅有多远;改革开放后,当年禁忌的记忆浮出历史的地表,“伤痕文学”走进了大众阅读的视野。

记忆的场所自身不断地流动,并自我言说着,它所经历的一次又一次被重构的历史。

记忆与书写

国家通过历史来表达自我

“国家通过历史来表达自我”,诺拉写道,“在一个拥有绵长历史和深厚传统的国家,历史背负着指导和教化民族意识的责任。”所以在很长时间以来,对于一个依靠历史来传承文化的国家,历史的建构一直都围绕着民族,民族被摆放在历史的圣殿之中。而民族认同总是需要转向过去来获取合法性——通过对历史的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