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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只求比锺书多活一年(1)

2016-05-26 12:22:36      参与评论()人

【编者按】

钱瑗和钱锺书去世之后,杨绛晚年极少接受采访,潜心著书、翻译以及整理钱锺书的著作。

  旅美作家李黎生于台湾。1980年代,她来到大陆,在三联书店总经理范用先生的引导下,拜访结识了茅盾、丁玲、巴金、沈从文、黄永玉、艾青、钱锺书、杨绛等一批文学大家。

  本文为李黎第四次拜访杨绛之后所作,当时杨绛已经98岁高龄,钱锺书刚过十年忌日。杨绛兴冲冲地为李黎解说了关于自己经历的新书《听杨绛谈往事》中的照片。多年以来,她依旧住在30余年前搬入的旧屋内,没有任何重新装修和改动,“要保持三口人都在时的原状”。

杨绛为其手抄的钱锺书诗集《槐聚诗存》题写了书名。

1980年,李黎(左一)首次拜访钱锺书杨绛夫妇,这也是她唯一一次见到钱锺书。

2008年12月24日,在北京三里河的钱杨寓所又见到了杨绛先生。照中国算法,辛亥革命那年出生的她,已经九十八岁了。

多么巧啊:第一次见她和钱锺书先生时也是这个时候——1980年12月25日。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到钱锺书。第二次去就只见到杨绛一人了:1995年暮春,五月杪,老出版家范用先生与我同去拜访杨绛,带着钱锺书新出的诗集﹑杨绛手抄的《槐聚诗存》想请他俩签名。去了才知钱先生已住院大半年了,出院遥不可期。杨绛代钱锺书签名盖章,把钱先生的名字写在她前面,她一边盖章一边浅笑着轻轻说:“夫在前,妻在后”,令我印象深刻极了。

维持简朴生活30余年

这次我在北京四度访杨绛,正是钱锺书逝世十周年之后不久。还是这同一间屋子:他们是1977年初搬进这间三楼上的公寓式单元的,三卧房一客室,三十多年了,地上还是没有铺地板,依然如传记里描述的“素粉墙,水泥地,老家具”。多年来两位国宝级的学者维持着简朴的生活,用今天北京高级知识分子的标准简直称得上“清贫”;他们动辄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版税收入,全都捐给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的“好读书奖学金”了。

杨先生总是坐在会客室里那张大书桌前,见我们进门起身迎接,步履依然轻快。室内布置如旧:书桌﹑书橱﹑两张沙发夹一茶几,分别各据三面墙,靠窗的一面摆着两三把椅子,她客气地延我们坐沙发,自己坐椅子,我选择了她旁边那张椅子贴近她坐。

一进门就注意到会客室里放着好几只大花篮,知道是为着钱先生十周年忌日人家送的。上次来,柜子上放的是“我们仨”的合照,现在换成摆上一帧钱先生﹑两帧钱瑗的单人照。书桌上还是一迭迭堆得高高的书籍纸张——她还在勤奋工作哪!

杨绛穿着黑毛衣外罩红背心,银白头发,一贯的清爽、灵秀,脸上带着微笑,不疾不徐地细声说话,时有妙语。就像《听杨绛谈往事》这本传记书里说的,从小她就是个爱笑的小女孩;那曾被钱锺书诗句形容为“蔷薇新瓣浸醍醐”的姣好面色依然细致白皙,岁月的痕迹只是一些淡淡的老人斑。

我带给她一本英文书,全是可爱的猫咪图像。知道他们一家都爱猫,过去许多年我寄过好些猫咪月历或者卡片,在书店里看到有趣的猫咪书也会想到她。这本书买了好一段时日了,不敢奢望能亲手送给她;临行时还不确定到北京要不要求见,更不能期望她肯见,但还是把书放进行囊——幸好带了,她好喜欢,捧着书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翻,一只猫儿也不错过,有的还作点评。“猫儿要圆脸的好看”,她指着一只圆脸﹑黑毛白爪子的猫咪说:“这只像花花儿。”告诉我花花儿是他们从前养过的猫。我怎么会不知道花花儿的大名呢,不止一次读到过的:为了花花儿跟邻居林徽因的猫咪打架,钱锺书常常从被窝里一跃而起,披衣出门拿了竹竿为爱猫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