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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俄罗斯记忆:俄侨长于艺术

2016-06-24 10:15:06      参与评论()人

【编者按】

俄罗斯总统普京将于6月25日访华,此次将签下多少贸易协定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上海在中俄交往史上,占有独特的一席之地。1920年代,共产党一大的举行得到苏维埃政权帮助,2001年,中俄两国倡导的上海合作组织正式成立。有趣的是,在驻俄罗斯原公使李景贤看来,上海与俄罗斯的交往中,除了政治、经济,文化也占据重要地位。

“俄侨长于艺术”,百余年来,曾在上海生活的作家鲁迅、巴金、茅盾都深受俄国文学影响,《义勇军进行曲》的配器由旅沪俄侨夏亚夫完成,新中国成立后,到上海演出的苏联文艺团体更是不计其数。《上海的俄罗斯记忆》用一系列老照片,重温了俄罗斯与上海的人文渊源。

1952年“中苏友好月”,苏军红旗歌舞团首度来沪公演,图为其在上海国棉一厂与工人联欢时,表演《士兵舞》。

1952年“中苏友好月”期间,苏联电影演员契尔柯夫(右)与黄宗英、秦怡(中)畅谈艺术创作体会。

1937年,为纪念普希金逝世100周年,上海俄侨募资在祁齐路(今岳阳路)、毕勋路(今汾阳路)路口建造纪念碑。

我的夫人王佩蒂是上海人,有些上海朋友便戏称我为“上海女婿”。因为这层关系,我对上海的直观认识,也许比有些人稍微多一点。

命运多舛的普希金纪念碑,高耸入云的中苏友好大厦,多次开、闭的俄国驻沪总领事馆,正章的高档洗染,老大昌的俄式糕点,百多年居住在霞飞路(今淮海路)的俄国侨民,一个个故事,在我脑海里刻下一道道印痕。尽管如此,我对上海与俄罗斯昔日的交流,依然知之甚少。

《上海的俄罗斯记忆》(上海市档案馆与上海书店出版社合作出版)图册与读者见面了,我作为这部书的最先读者之一,偶尔也发出对上海与俄罗斯人文因缘多年后“意外归来”(于我言)的赞叹。

与俄关系始自1860年

上海与俄国的关系,始自1860年。156年前,俄国驻沪“编外领事馆”宣告成立。13年后,俄皇亚历山大二世之子阿列西士抵沪游览,1873年遂被称为“沪俄官方关系元年”。在上海,俄罗斯文化的深厚积淀,不经意间随处可见可感。这个城市曾是众多背井离乡俄罗斯人的新家园。

有位学者用对比手法,对旅沪外侨的职业进行研究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英侨长于商业,美侨长于教育,俄侨长于艺术。百多年来,俄侨从事的职业涵盖社会活动的方方面面:工业、商业、服务业、医疗卫生业、建筑业等。他们与别的外侨不同,人多,有文化,融入当地社会的能力强,为上海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宝贵贡献。然而,“俄侨长于艺术”这个结论,还是颇为恰如其分的。

俄侨大多受过良好教育,不少人在音乐、舞蹈、绘画等领域,本来就有专长,即使没有很多艺术细胞的人,稍经点拨,很快也能适应某一艺术行当的工作。《上海的俄罗斯记忆》以大量老照片,给“俄侨长于艺术”作出最好的注脚。

许多上海文学家受俄罗斯文学滋养

上海在中俄交往史上,占有独特的一席之地。沪俄关系是中俄关系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上海)特别是中俄间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者。俄国十月革命胜利三年后,苏维埃政权就派代表到上海,与中国革命者商谈成立中国共产党事宜。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举行。两年过后,孙中山先生在上海与苏联代表越飞签署《孙文越飞宣言》,他领导下的国民党因而得到某种革新。

1957年4月22日,访华的苏联国家元首伏罗希洛夫到上海参观访问,刘少奇委员长和宋庆龄副委员长亲自到机场迎接。1989年2月4日,邓小平在上海会见来访的苏联外长谢瓦尔德纳泽时,提出中苏要“结束过去,开辟未来”的重要主张。1996年4月26日,俄罗斯首任总统叶利钦访问上海,与沪各界人士见面时,强调俄中两国是一个“联合体”、“共同体”。15年前,中俄两国领导人共同倡导的、第一个以中国城市上海冠名的重要国际组织——上海合作组织,在上海市正式成立。

俄国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的中国情结,对广大读者来说也许并不陌生,但辜鸿铭1906年通过俄罗斯驻上海总领事布罗江斯基向列夫·托尔斯泰赠其名著《尊王篇》,托翁则给他回了一封令人动容的长信这一轶事,恐怕还鲜为人知。

1986年5月17日,我陪一位领导人参观列夫·托尔斯泰博物馆时,看到了1906年9月13日这封信的手稿。托翁在信中写道:拜读了孔子和孟子一些书籍。中国人秉承儒家、道家和佛家的宗教而活于世,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其战胜。这位大文豪还将自己对中国的研究成果结集出版,并把书名定为《致中国人的一封信——中国智慧》。刊登这封信汉译文的上海《东方》杂志,与托翁这封信的手稿陈列在一起。该馆还展出托翁在英文版《道德经》两张页面上手书的俄译文。

长期居住在上海的一些大文学家,都受益于俄罗斯文学的无声滋养。在鲁迅的《狂人日记》里,可以见到果戈理《狂人日记》的影子。巴金素有“中国的屠格涅夫”之誉。茅盾坦言,他在创作长篇小说《子夜》时,“尤其得益于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在上海成长的大翻译家戈宝权、梅益和薛范所译的俄罗斯作品,如普希金的诗作、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被许多人称作“地地道道的中国作品”。前外长李肇星曾给我讲过这样一段趣闻。有一次,他访问俄罗斯时,俄外长拉夫罗夫在俄外交别墅花园设晚宴款待。说着说着,这位外长突然站了起来,环视花园四周,仰望一下星空的月亮后,用深沉的低音郑重宣布:“现在请俄罗斯歌唱家演唱一首著名的中国民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欢迎李部长欣赏!”大家一听,顿了一两秒钟后才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一首苏联名曲,到了俄外长嘴里,却变成了一首“著名的中国民歌”!

苏联作曲家曾为杜甫诗歌谱曲

与上海有不解之缘的京剧大师梅兰芳1935年的访苏演出,苏军红旗歌舞团的多次访沪演出,是中俄文化相互融合所开出的两朵奇葩。俄罗斯第二任驻华大使罗高寿告诉过我,梅兰芳访苏时,他有幸为大师当翻译。这位饮誉全球的戏剧大师的演出盛况空前。梅兰芳在演出之余,观摩了一些俄罗斯经典剧目的演出,还与苏联同行广泛交流心得体会。他说,从俄罗斯的戏曲、音乐、舞蹈中,可以汲取许多营养,将其糅合到自己表演中。苏联的戏剧大师则盛赞京剧的特殊艺术魅力,认为从梅兰芳的表演艺术中,可以借鉴许多有益的东西。

《上海的俄罗斯记忆》用了二十多张照片,详尽介绍苏军红旗歌舞团在沪演出的实况,以及演员们与上海市军民交流的感人情景。每当歌唱家们用中文演唱中国歌曲时,听众们总是报以雷鸣般的掌声。我在莫斯科工作时,就多次感受过苏军红旗歌舞团演出的特殊魅力。每当中国国庆来临,苏联对外友协总要举行音乐会以示庆祝。这个歌舞团的成员是音乐会的“常客”。《我是一个兵》《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是两个常唱常新的保留节目。苏军艺术家们用中文充满激情演唱这两首中国革命歌曲时,我总是听得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我亲历亲闻的另一些轶事,也给中俄文化相互融合这一幸事作出令人信服的注脚。罗高寿大使有一次告诉我,《义勇军进行曲》1935年写出后,由旅沪俄侨夏亚夫配器。这首不朽音乐作品如此大气磅礴、气吞山河,这位俄罗斯音乐家可谓功不可没。夏亚夫还创作了一部名为《孟姜女》的歌舞剧。1946年春应宋庆龄之邀,夏亚夫率剧团在上海兰心大戏院演出此剧,为中国福利基金会募集善款,宋庆龄、宋美龄两姐妹出席观看演出。

1984年春,上海女高音歌唱家胡晓平访问苏联期间,在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演出厅(俄音乐演出最高殿堂),用俄文演唱了《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叶甫根尼·奥涅金》两部俄罗斯经典歌剧的选曲,得到了一阵阵如潮般掌声。演出结束后,这位上海女歌唱家被热情的听众团团围住,“美妙绝伦”、“不可思议”、“唱得比俄罗斯演员还好”等赞誉声此起彼伏,让我这个译员忙得不可开交,顾此失彼。胡晓平激动地对这些异国知音说,柴可夫斯基所写的那些歌剧堪称绝品,一直在照亮着她自己的学艺、演艺生涯。

胡晓平演出后不久,苏联作曲家西杰利尼科夫的“奇异畅想曲”《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又在该演出厅与听众见面。还在演出前半年,这位作曲家就对我说,上海歌唱家周小燕一次访苏时,向苏联音乐家介绍了杜甫的这部伟大作品。他感动于诗作的人道主义情怀和社会主义萌芽的内核,便产生了创作的强烈冲动。

  (本文作者为前外交官、驻俄罗斯原公使,在苏联、俄罗斯联邦工作长达36年,文章有删节。)

录入编辑:王建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