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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四世》:悲剧成长剧喜剧和一群复杂的人(2)

2016-01-06 09:08:14  文汇报    参与评论()人

霍茨波给读者与观众很深的印象,因为他一方面脾气火爆、做事鲁莽,另一方面又表里如一、充满勇气、视死如归。

在向国王辩解自己为什么当时拒交俘虏时,霍茨波说他当时刚经过浴血奋战,这时却来了一个娘娘腔的廷臣:“他用两只手指撮着一个鼻烟匣子,不时放在他的鼻子上嗅着,一边嗅,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话;他看见一队兵士抬着尸体经过他的面前,就骂他们是没有教养、不懂规矩的家伙,竟敢把丑恶污秽的骸骨冒渎他尊严的鼻官。他用许多文绉绉的妇人气的语句向我问这样、问那样,并且代表陛下要求我把战俘交出。”(这里用的是朱生豪的译文,下同。这是剧本里极精彩的一段素体诗,朱生豪译为散文。)于是他一时气愤,用冷嘲热骂回答了这位廷臣。

尽管葛兰道厄已经跟他成了同盟,但他还是看不惯葛兰道厄的喜欢装神弄鬼。葛兰道厄吹嘘说“在我诞生的时候,天空中充满了一团团的火块,像灯笼火把似的照耀得满天通红;我一下母胎,大地庞大的基座就像懦夫似的战栗起来。”霍茨波就当面嘲笑他,“要是令堂的猫在那时候生产小猫,这现象也同样会发生的,即使世上从来不曾有您这样一个人。”

在与国王的军队相遇之时,就连他自己的父亲诺森伯兰也临时退缩,借口生病不带自己的军队来会战,葛兰道厄的军队也没有到达,他却执意要和人数超过自己的王军决战,最终战死沙场。

哈尔王子当然是勇敢的,也是正直的;他也显然享受跟福斯塔夫在一起胡闹所能得到的各种乐趣,可是他又在一开始就表明他将最终抛弃这些朋友和乐趣。他有那种政治人物可怕的两面性,又多少有一点虚伪、无情。

他在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就说,“我正在效法太阳,它容忍污浊的浮云遮蔽它庄严的宝相,然而当它一旦穿破丑恶的雾障,大放光明的时候,人们因为仰望已久,将要格外对它惊奇赞叹。”

还有就是福斯塔夫。他肥胖、好酒、好色、好财、好撒谎、好夸大,但他又有喜剧性的风趣和机智,日常生活对他来说就像演戏一样好玩,生活中的一切乐趣都令他兴味盎然。

可惜剧本里语言的令人发笑之处,因为时代变迁已损失掉许多,因为翻译又损失掉许多。英国剧作家阿兰·艾克伯恩曾说,“我认为,喜剧作家至少要在死后一百年,才能跟严肃作家一样真正受人尊敬。可是到了这时大部分人已看不懂他的喜剧好笑在哪里,只能令学者发笑了。”他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比如别人都说是福斯塔夫带坏了哈尔,他却说是哈尔带坏了他:“我在认识你之前,哈尔,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现在呢,说句老实话,我简直比一个坏人好不了多少。我必须放弃这种生活,我一定要放弃这种生活;上帝在上,要是我再不悔过自新,我就是一个恶徒,一个基督教的罪人,什么国王的儿子都不能使我免除天谴。”如果把福斯塔夫的这些话当了真,那就犯错了;他在这里,其实是在戏仿当时的清教徒说话的口吻,比如把非清教徒的人都称为“坏人”。接下来他的赌咒发誓要改邪归正,也是在戏仿清教徒的口吻。

清教徒是反对看戏这种娱乐的(在莎士比亚死后不久,在席卷全英的清教革命中,清教徒将会关闭全国的剧院),所以当时坐在剧院里看戏的都不会是清教徒。他们听到福斯塔夫对清教徒的种种腔调的戏仿,定会发出阵阵大笑。

莎士比亚既是剧作家又是演员(当时没有专职的导演,他很可能还兼做了导演的工作),什么样的东西会在剧场里起作用,会起什么作用,他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