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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遗忘的暗夜撒下星光的波兰戏剧(1)

2016-05-05 09:17:02  文汇报    参与评论()人

4月12日,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举行纪念波兰英雄展览,新书 《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志愿者———一份来自波兰卧底的报告》 出版。

3月31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斯维辛的灵魂代言人”凯尔泰斯去世。

二战题材波兰戏剧《卡尔·霍克的影集》《藏匿》于近日相继在中国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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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一次次提醒着我们,形形色色的杀戮和藏匿并没有放过我们。《影集》和《藏匿》表现方式不同,但都渗透着波兰戏剧强烈的现实关照共性———以当下语境警醒人们,通向麻木和失忆的道路会越走越顺滑,导致丧失思想的意志,丧失表达思想的能力。

《影集》的创作来自一本战后发现的纳粹军官的影集。这个军官曾在奥斯维辛工作,照片里除了他自己,还有他的上级和同事。这是一本基调休闲的生活影集。

演出开始,一排演员背朝观众,轮流穿上德军制服,以视频上的老照片为参照,摆出和照片一样的造型姿势,然后回到座位,换上另一组照片造型。这群军人在奥斯维辛工作,每天执行大批杀戮犹太人的任务。随着生活化表演的信念被建立,视频上的历史照片和观众的现实通过日常感的戏剧空间衔接在一起。扮演纳粹士兵的演员们不断更换军装、进出角色,导演经常打断他们的扮演,询问他们的感觉,以间离观众的代入感。史料图片、造型扮演、演员观看等多重戏剧时空的对比、排列、疏离和透视,拉开客观思考历史事件的距离。

越是融化特定时空的界限,越有一种冰冷的骇然爬满周身。当恐怖融入日常,既可以覆盖过去,也可以包含当下:谈笑风生的冷漠麻木和残忍,可以存在于任何社会时代。各式各样的杀戮习惯于披着斯文谈吐、礼貌风度,只需被灌入某个政治理由,千万无辜的生命就有了消亡的理由。摘树莓、度周末、唱歌跳舞、谈恋爱、谈升迁……恰如今天所有年轻人的正常生活。只是偶尔提到过一天杀了500人,交付了一项烦人的工作;轻描淡写地提示过早晨不想出门的莫名恐慌和愧疚。恐怖的残杀以嬉戏出场,风轻云淡。不曾出现于舞台的庞大群体——一批批被虐待被迫害的犹太无辜人民,是舞台沉重而无形的张力。

导演没有让观众去憎恶这些军官———跳舞恋爱、英俊风趣,看上去还有几分率真可爱,和今天的青年毫无二致。这才是戏剧真正痛苦的反思:若集体患上冷漠麻木症候群,任何杀戮在当时当地都能被编制得合法合理。人类时刻需要反思和自省,避免日常习惯的残忍愚钝和麻木不仁,避免不知不觉地被引向堕落。

这种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也同样呈现于《藏匿》。

《藏匿》演出有着多重意义上的实验性。舞美不厌烦难地花十多天装台,千万段绳子接头、无数张纸壳黏贴、收集家具后再做旧修理……奢侈地建造了宁舍座位收入、也要缩小到极限的空间。稍有常识便知,100张票就算场场卖光,也和赚钱蹭不上边。这与今天追求压缩时间成本、观众多多益善的演出惯例背道而驰。

《藏匿》讲究空间氛围的营造,为观演关系打造了两种渐进式空间。先是围成半圆的观众凝神倾听他们创作的缘起和探访经历。家族记忆、童年特殊语义的游戏,幽暗的小台灯、纪实录像,知性的演员,娓娓道来的攀谈,已经把生活和剧场打通。所有进入这个空间的人们匍匐爬过四面八方蛛网一样的麻线,无力辨识身体的异化,只是深感卑微猥琐,是地板下、下水道里、墙缝里喘气的木乃伊。衣不遮体的演员们如鬼魅,如一息尚存的困兽,在观众膝盖间嚎叫爬行。观众和演员互为肢体,黑暗冰冷的绝望浸没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