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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的浪漫在于祝英台的勇敢”

2016-03-11 10:40:21  东方早报    参与评论()人

■ 林奕华首部音乐剧《梁祝的继承者们》将在沪演出 如何用现代语境诠释这则古代罗曼史?

《梁祝》的浪漫,在林奕华看来,正在于祝英台的勇敢和少女情怀。她是一个勇敢追求自由,勇于实现自我的奇女子,他要挖掘的就是祝英台身上的这种力量。

《梁祝的继承者们》将故事搬到了艺术学院:不愿读金融的富家女祝英台,逃离父母监控来到艺术学院学画,爱上了梁山伯。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被搬上舞台,就像重演了无数遍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观众进剧院不再是为了听故事,而是想看看这个熟得不能再熟的故事,还能把大家带到哪里去。

2014年,林奕华将“梁祝”这个不灭传奇搬到了现代。在女性上学已是稀松平常的今天,回到过去还有意义吗?林奕华不甘只是复述,他要让这部戏与当下发生关联。于是,故事的发生背景变成了艺术学院,祝英台的父母一样反对她上学,但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是念工商管理更有前途。

4月1日-3日,林奕华的首部音乐剧《梁祝的继承者们》将在上海文化广场登台。

立体的梁山伯,立体的祝英台

《梁祝的继承者们》2014年5月在香港首演。故事很现代:一个不愿读金融的富家女,逃离父母监控来到艺术学院学画,爱上了梁山伯;父母都是失败艺术家,梁山伯自小性格分裂,各种装逼和不自信;而马文才的目标,是要以15分钟的努力,赢取不止15分钟的成名。

以前,女扮男装的祝英台不能告诉梁山伯“我是谁”,所以才有十八里相送,打不完的哑谜,唱不完的缠绵。但到了林奕华的版本中,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人反而成了梁山伯,因为他不知道“我是谁”。

二人同窗于一所艺术学院,梁与祝一个是暗一个是明。梁山伯在面对自己、艺术、人生时缚手缚脚,祝英台则因为理想化而奔放得多。她不把失败当句号,但梁山伯会。她尝试解开他的心结,爱他,才愿意助他成长。

最后,不愿向世俗妥协的祝英台死了,梁山伯世俗地活着。“哭坟”那场戏发生在美术馆,结了婚生了子的梁山伯,常独自一人在美术馆凭吊祝英台。

整部剧中有18个演员参演,扮演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有很多个。

演员们高矮胖瘦都有,梁和祝一会高一会矮,可以美也可以丑。整部戏变得“3D化”,观众要随时转换理解能力来跟上剧,而不是被动接受讯息。

林奕华的解释是,每位演员的形象、气质、唱功、歌路都不一样,当他们分别扮上梁和祝,观众的看和听都变得更立体,“只要观众接受这个游戏规则,整出戏的情感线条会丰富很多。”

他也并没有刻意安排哪对演员成为最主要的梁祝,比如王肇阳和路嘉欣这一对,就比较偏“偶像剧”。演员不同的外表,给观众带来了不同的想象空间。 挑演员时,林奕华也刻意避免那些唱腔“熟悉”的声音,演员的个性始终排在技巧前面。

林奕华爱看音乐剧。从美国1930年代的音乐剧电影看起,他熟知西方音乐剧一路走来的创作规律。但真要动手做时,他又不甘做一部常规的音乐剧。

“我看这些音乐剧,是把它们当历史来看,到了21世纪,好像没必要再去重复。”他对音乐剧自带的规律提出了拷问:音乐剧一定要有一首情歌吗?歌名一定要很直白吗?开场和结尾最好是同一首歌的重奏吗?能不能有比较复杂的旋律?音乐剧如果有音乐文法,能不能有新的文法?

他尝试拿掉华衣美服、劲歌热舞,不造梦,不打造奇观,尽量做一部安静、单纯、朴素的音乐剧。

最后,什么是浪漫?林奕华观察,偶像剧当道的时代,浪漫就是“拯救”——女主角常常受尽千辛万苦,等来男主角相救,很少人会觉得自救是浪漫的。《梁祝的继承者们》最反传统的地方在于,祝英台曾经尝试拯救梁山伯,虽然最后失败,两人阴阳相隔,谁都没有赢,“但总有一些失败会让我们一直尝试,变成最终的思念。”

这些都不是这个时代鼓吹的观点,但《梁祝的继承者们》走出了一条相反的路。

祝英台是一个先驱者

1974年,14岁的林奕华第一次接触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也因此认识原奏者俞丽娜。

《梁祝》给当时的林奕华的最大启发是“情”,“它让你甘心情愿去当一个学生,因为情是学不完的。”

那时,林奕华刚在台湾念了一个学期的初中回到香港,恰逢李翰祥导演的黄梅调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1963年)在首映十年后首次重映。看完电影,林奕华很震撼。

那部电影红的是扮演梁山伯的凌波,但他看见的却是乐蒂和她扮演的祝英台,“她很高。不只是她的身材,她看事情也比较远。”

很多戏曲电影都带了怀旧色彩,但在这部电影里,祝英台是一个“先驱者”。她会问男人问题,不问“你爱不爱我”“你到底有没有第三者”,而是跟梁山伯讨论道理。先驱和论道,从此在林奕华心里播下了一个不一样的祝英台,也让他有意无意间一次次“饰演”祝英台。

《梁祝》的浪漫,在林奕华看来,正在于祝英台的勇敢和少女情怀。她是那样一个勇敢追求自由,勇于实现自我的奇女子,他要挖掘的就是祝英台身上的这种力量。

第一次邂逅《梁祝》,林奕华一直无法理解故事为何安排梁山伯在“楼台会”后一病不起。

后来,他才发现,不管是在学习还是过往的情感生活中,身边总有郁郁不得志的男性出现。最初,林奕华会被他们的“安静”或“沉默”吸引,后来才知道表象底下有太多不能言语的秘密:为了顾全男性形象与尊严,男性很多时候会抗拒触碰性格基因中的“女性”一面,譬如敏感、好奇、脆弱。

“梁山伯其实有一种阴性的特质。他内心深处会期望被祝英台的阳光一面照到,两者有很强烈的明暗对比。”在现代社会,越来越多男性羡慕女性的坚强硬朗,也有越来越多的女性把对男性的幻想转移成自我投射,在情感上从依赖男性,转化成主动给予男性照顾。

林奕华将他对梁与祝,男性与女性的换位思考,放进了《梁祝的继承者们》。

直到现在,他还会经常看这部电影。做音乐剧时,他亦干脆把电影的结构拿来做戏剧的结构。

年轻人在他的词里找到共鸣

2014年,林奕华带着空空的脑袋来到台北,见了音乐总监陈建骐。他用一周半时间写了18首歌,写完歌才开始写剧本。

从《包法利夫人》到《梁祝的继承者们》,陈建骐一直是林奕华音乐上的搭档。戏剧创作要兼顾理性和情感,在这一点上,林奕华形容他们是互补的,“我从来不用跟他讨论音乐。他拿了剧本回去看,音乐好像自然而然就长出来了。”

“你可以找不同的人来合作《梁祝》,但你很难找一个‘同窗’。”在他看来,陈建骐是一个有学生情怀的人,身上始终有一种纯净的吸引力。他要的《梁祝》音乐,不靠华丽,不求炫目,只要简单、干净、淳朴。

音乐走向由陈建骐掌控,歌词则全由林奕华填写。这些歌词带了太多的疑问、思辨、惶惑与凄美。香港演员郑君炽某天收到《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的词,躺在床上,看着看着就流泪了,“词写得很绵,同时又很痛,很冷。”他说,“林导的词总是能用最少的字,传达最精准的状态。”

而在演员张国颖眼里,林奕华的词从来不是要交代剧情或角色,而更像一种游戏、一个花园、一个游泳池,“要你自己跳进去,感受词和自己的碰撞。”从小在澳大利亚长大的她看中文的反应要慢半拍,“但看见这些文字你会想哭,看到一篇词会立即想要唱。”

不少年轻人在林奕华的词里找到了共鸣。

林奕华的解释是,《梁祝的继承者们》里有很多人生(尤其是年轻人)的无力感,所以在香港演完,它才会在年轻人群里有那么大回响,“它讲了媒体平常很少会讲的哀伤和无力感。大部分主流媒体就是告诉你要赚钱,你要穿得漂亮等王子出现,但年轻人每天要面对的自己却是欠缺的。”

写词时,林奕华会尽量依据年轻人的“存在感”来写,每首歌都有诗意和美感在。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被看重,欣赏应该互相成全。”他说,任何人都有美的时候,都有很棒的精神力量,写歌时,他希望能把那些自怨自艾的情绪转化为希望,“我一直觉得希望比梦想、理想还珍贵。”

 

(责任编辑:刘畅 CC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