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尼迪克·康伯巴奇在《神探夏洛克》里饰福尔摩斯
巴兹尔·拉思伯恩在《巴斯克维尔的猎犬》里饰福尔摩斯
罗杰·摩尔在《福尔摩斯在纽约》里饰福尔摩斯
杰里米·布雷特在《福尔摩斯历险记》里饰福尔摩斯
◎李孟苏
电视剧版《神探夏洛克》里的福尔摩斯生活在21世纪，有后现代时髦人的典型特质：性格怪异、气质暗黑、内心痛苦。而在最近上映的《神探夏洛克》2016新年特别片中，两位编剧斯蒂芬·莫法特（StevenMoffat）和马克·加蒂斯（MarkGatiss）让福尔摩斯穿越回1895年，穿上了维多利亚时代的传统服装。莫法特说，之所以放他回到1895年，纯粹是想看角色穿上传统服装的样子，但他表示就玩这一次，电视剧第四季仍会回到现代。
在“卷福”版科学怪人福尔摩斯之前，还有一个让读者不算陌生的福尔摩斯，由英国导演盖·里奇呈现给观众的007式的福尔摩斯。这个夏洛克没有瘦高的身材，没有鹰钩鼻，没有福尔摩斯该有的行头。他戴太阳镜，拳脚一流，喜欢和女人调情，这绝对不该是大家心中的福尔摩斯，这个福尔摩斯由好莱坞影星小罗伯特·唐尼扮演。唐尼？他太花花公子气，眼神深情，乐于在床上或拳击场上展示自己全裸、半裸的性感身体，功夫好得能拯救世界，更像19世纪末的007，而不是出身英格兰乡绅家庭、在智商上有优越感的侦探。除了同有毒品癖好，唐尼和福尔摩斯真是完全不相干。
谁说福尔摩斯就不能是技术极客或花花公子呢？
福尔摩斯首次出场探案是在1887年出版的《血字的研究》中。创作这部中篇，柯南道尔用了六周时间，小说原名《盘根错节的案件》，主人公叫谢里丹·侯普，后来柯南道尔给他改名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夏洛克一名，柯南道尔借用了学生时代好友的姓氏，而柯南道尔在爱丁堡大学医学院的导师、福尔摩斯的原型贝尔教授曾有位助手姓“华生”，两位主要人物的名字因此而来。
柯南道尔共写了4部中篇、56部短篇福尔摩斯探案小说。近130年来，很多人觉得福尔摩斯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物，真实得就像自家的全科医生，《公民凯恩》的导演奥森·威尔逊言之凿凿地说福尔摩斯是“前所未有的名人”。他也是被改编为影视剧次数最多的文学人物，仅电影就超过了200部。
《血字的研究》发表后5年，第一部以福尔摩斯为主角的舞台剧《钟的下面》上演。第一部福尔摩斯电影《福尔摩斯受挫记》拍摄于1900年，只有49秒长。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福尔摩斯电影拍摄于1905年，改编自《四签名》。此后这类电影源源不断出炉：挪威Nordisk公司在1908-1913年拍了13部，弗朗哥-不列颠公司制作了8部，Stoll在3年内就拍了47部。Stoll的片子都是默片，但制作、情节安排很考究，外景在伦敦贝克街实景拍摄，有些片段染成彩色，娱乐性很强，是第一批真正与原作并肩的电影。演员埃尔·诺伍德和休伯特·威利斯的表演，也称得上是经典。1939-1946年，福克斯公司和哥伦比亚公司先后拍摄了14部福尔摩斯电影，演员都是巴兹尔·拉思伯恩和奈吉尔·布鲁斯，他们二人把福尔摩斯与华生的形象固定了下来。
奇怪的是，这个时期的影片都没有把背景设在黑暗的维多利亚时期，故事都发生在电影拍摄的同期。尤为荒诞的是，哥伦比亚公司的12部影片拍摄于二战期间，出于鼓舞民心的目的，福尔摩斯与华生面对的恶棍居然是纳粹。到了20世纪60年代，影视剧制作人们才开始营造维多利亚时代的黑暗氛围。《大侦探福尔摩斯》的导演盖·里奇、编剧兼制片人莱昂纳尔·威格拉姆都在伦敦土生土长，他们在片中完好地再现了煤气路灯、伦敦浓雾、鹅卵石铺的街巷、戴圆顶头盔的大都会警察、奥利弗·推斯特式的流浪儿、俱乐部，柯南道尔在小说中将这些时代细节描写得无可匹敌。
在本尼迪克·康伯巴奇之前，有近80个演员扮演过大侦探福尔摩斯。“卷福”和唐尼的007版福尔摩斯不算离奇，前面的70多个福尔摩斯中有智者、过分讲究衣着的花花公子、变装高手、接受过弗洛伊德治疗的瘾君子、粗鲁未开化的原始人、恶棍、瞪着一双小鹿眼睛的孩子、冒名顶替的骗子、医生、装腔作势的讨人嫌、教授，类型五花八门。1976年拍摄的《福尔摩斯在纽约》被“福尔摩斯迷”恶评为史上最难看的福尔摩斯电影，片中罗杰·摩尔演的福尔摩斯与艾琳·埃德勒甚至有了私生子。艾琳·埃德勒曾在《波希米亚丑闻》中出现过。小说中的艾琳是美国人，歌剧院的女低音，是唯一让禁欲主义者福尔摩斯产生倾慕之情的女人。在盖·里奇的电影中，艾琳虽与福尔摩斯有恋情，却被设定为身手不凡的小骗子，也是颠覆。几年前，哥伦比亚电影公司还宣布，将投资拍摄一部喜剧版福尔摩斯，由超级大贱男“AliG”、“波拉特”、“布鲁诺”的扮演者萨沙·伯隆·科恩出演侦探业最聪明的从业者，喜剧演员威尔·法瑞尔演华生。后来这电影不了了之。
不管是21世纪的“卷福”，还是19世纪末的詹姆士·邦德，都是现代人的气质，有波希米亚人的行为习惯，穿着上则像个艺术家或者诗人，与以往任何的福尔摩斯都不一样。塑造这样的福尔摩斯，是向观众提出挑战。头戴猎鹿帽、叼弯柄烟斗、手持放大镜的福尔摩斯侧面剪影早已根深蒂固地刻在了观众脑子里。一些成功扮演了福尔摩斯的演员，比如巴兹尔·拉思伯恩、彼得·库欣、杰里米·布雷特，也影响了人们对福尔摩斯形象的想象。
即便最新几个版本的福尔摩斯偏离了既有形象，其实还是忠实于原著的。以往的影视剧中福尔摩斯、华生太老，小说中他们不过30岁出头，起码小罗伯特·唐尼、康伯巴奇、朱迪·洛、马丁·弗里曼年龄与他们相当。
《福尔摩斯传》的作者尼克·任尼森（NickRennison）说，柯南道尔从未写明福尔摩斯戴猎鹿帽，“福尔摩斯戴猎鹿帽的形象最早出现在西德尼·佩杰特为《海滨杂志》画的插图里。”福尔摩斯系列小说主要发表在《海滨杂志》上，2016新年特别版电影开头，伦敦街头卖报人手里就拿着一本《海滨杂志》在叫卖。它是英国著名出版人、编辑乔治·纽奈斯（GeorgeNewnes）创办的通俗杂志，针对中产阶级读者的趣味刊登惊险小说、人物专访、科普文章，文风拒绝矫揉造作，不能颓废有伤风化，版式设计讲究艺术性，1891年1月出版的第一期就取得巨大成功。柯南道尔在当年7月号、8月号上发表了《波希米亚丑闻》、《红发会》引起轰动。编辑请当时的著名插图画家西德尼·佩杰特（SidneyPaget）为小说画插图，佩杰特便以他帅气的兄弟为原型创作了福尔摩斯，但直到《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中福尔摩斯才以猎鹿帽、斗篷式猎装的形象出现。
1939年，出生于南非的演员巴兹尔·拉思伯恩出演《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扮演了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福尔摩斯。拉思伯恩有瘦长的脸庞、尖锐的鹰钩鼻，外形很接近佩杰特插图中的福尔摩斯，赢得了观众的情感认同。到1946年，拉思伯恩共演了14部福尔摩斯电影，片中他几乎永远穿戴着斗篷和猎鹿帽两件行头，哪怕是在伦敦城。于是，这个形象深入人心，之后影视剧中的福尔摩斯都没有摆脱这一装扮套路。
任尼森说：“这种形象让读者忘了柯南道尔创作的福尔摩斯是个古怪的角色。巴兹尔·拉思伯恩扮演的福尔摩斯影响太深远了，所以我猜测格拉纳达公司拍摄的电视系列剧也竭力要淡化这一形象。”格拉纳达公司在1984-1994年制作的福尔摩斯系列剧是最受好评的改编作品，杰里米·布雷特在剧中扮演了一位典型的英国绅士，冷静、睿智、勇敢、英俊。他很少穿斗篷戴猎鹿帽，在城市里肯定穿日常的男装。盖·里奇也认为，布雷特版本的福尔摩斯无论是人物个性，还是外形都最忠实于原著。
《血字的研究》中华生总结福尔摩斯具有的知识和技能，有一条是“善使棍棒，也精于刀剑拳术”。《孤独骑车人》中，福尔摩斯说，“我精通一些优秀的英国旧式拳击运动，并且偶尔用得上它”，并说他在酒馆里“给那凶恶的暴徒一连串的打击”很“有趣”。华生是军医，参加过阿富汗战争，能打斗会用枪，有什么奇怪呢？在以往的影视作品中很少体现福尔摩斯的这一点，盖·里奇的电影中着力突出了他的体格，以至于该片可以称作是动作片。
说福尔摩斯是波希米亚人，也是有根据的。原著中华生看过小说《波希米亚人的生活》，依他对福尔摩斯的打量，这位室友古怪至极的生活习惯，比如用大折刀把信件钉在壁炉架上，烟斗放在波斯拖鞋里，雪茄搁在煤兜里，还有注射可卡因的习惯，忧郁地拉小提琴，在墙上用弹头拼出“维多利亚女王”的字样，都是波希米亚人对陈腐礼节的抗争。他二人也均以自己是“波希米亚人”而自豪。
柯南道尔本人最欣赏的福尔摩斯扮演者是埃尔·诺伍德。诺伍德曾在伦敦演了130场福尔摩斯探案舞台剧。1921年，在Stoll公司的宴会上，柯南道尔递给诺伍德一片吐司，后者读了首诗答谢，大意是，感谢Stoll公司和柯南道尔，福尔摩斯得以在赛璐珞胶片中永生。当时，谁都没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福尔摩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