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肢体剧《迷失》 :苦涩化为最精彩的迷幻药

2016-02-29 09:10:14  北京青年报    参与评论()人

肢体剧《迷失》 :苦涩化为最精彩的迷幻药

肢体剧《迷失》 :苦涩化为最精彩的迷幻药

肢体剧《迷失》 :苦涩化为最精彩的迷幻药

肢体剧《迷失》 :苦涩化为最精彩的迷幻药

肢体剧《迷失》 :苦涩化为最精彩的迷幻药

肢体剧《迷失》 :苦涩化为最精彩的迷幻药

◎陈湘鹏

生活无需解释,生活需要表现。观众知道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它不能被治愈,只能被歌颂,这是艺术的功用。痛苦在舞台上美轮美奂,灵魂在舞台上婀娜多姿,苦涩转化为戏剧中最精彩的迷幻药,慰藉了我们。

在《迷失》中,我们看到艺术家对话剧表现形式的突破。他切割舞台、解放灯光、抛弃滔滔不绝、使用极少主义的舞台配乐,甚至忽略故事本身,都为了清理出新的舞台世界,他组合呼吸、噪音、电流、光线和肢体语言,犹如一场暴雨中的摇滚乐。演员的舞蹈,有一种摆脱引力、飘向天花板、继而溜向太空的惊险。这一切改造,不仅是表现力的挖掘,它鼓励人们对戏剧舞台开启新的甚至可能是无穷的认识。而这一认识,使得舞台艺术在电影时代重获活力,拥有其不可替代的艺术语言。

《迷失》发出了重要的声音:数次深重的呼吸,一些生活背景中的窃窃私语,看电视节目的嗞嗞声,但最重要的是突然爆炸的电流声,一种是嗡嗡嗡,一种是噼里啪啦,还有一种像是嘎嘎嘎,这些电流来自心理,演员放电的时刻就像魔鬼附体,或是爆发的潜意识篡夺了现实生活,演员们在此刻飞舞起来,就像爆炸被慢放了,有时在倒放——就像花朵展开花瓣,合上,再展开,以表现人生中疯狂的时刻。舞蹈动作在此刻犹如诗歌,美轮美奂,兼具形象和抽象之美,精准地表达了日常生活。

你在剧场里看到的是狂暴的好莱坞和冷峻的北欧诗歌的结合体,人们不断被炸飞,不是被炮弹,是被自己的生活。话剧中稀少的对话不是为了交待信息,而是用作一种布景,你听到模糊的“it’sok.”“I’msorry.”“good.”然后情节淹没在舞蹈中,他拥抱着她,她突然电击般指点着他。他们在居室里看电视,但突然他们的动作像蛇一样互相纠缠着。餐桌上欢欢乐乐,但两个人突然在红光中像鬼一样扑向对方。他们互相推搡,她飘起来了,他拽住她,他碰触了她,有一阵气流把他们掀翻,他爬上墙溜掉,她跪倒。他们在生活中重装上阵,但实际上生活是一个传送带,他们被送回老地方。舞蹈对生活和潜意识的同时描述令人叫绝,一个狂暴的灵魂突然显形,反抗着日常生活的平静。表演处于一种紧张状态,你必须紧盯着黑暗,火焰随时从中喷发出来。

伴随着黑暗和电流,舞台上的两个人留下了雕塑一样的形象。折磨人的场景,被赋予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有人把《迷失》看作是一场华丽的舞蹈表演,这会忽略这场戏的艺术创新性。肢体语言的冲击力来源于对表白泛滥的反叛,在话剧舞台留下话痨的印象后,肢体语言的直接、象征、抽象,更能引燃观众席上的灵魂。沉默的肢体语言完成了一场完整、流畅、超现实和诗意的家庭破裂。日常生活是现代舞蹈的灵感源泉,反过来,肢体语言的叙事性,大大提升了舞台语言的水平和表现力。

不去看话剧的人是对的,话剧过时了,听几个人站在舞台上说话,尤其用上世纪50年代的洪亮嗓门、容易激动的性格和哭哭啼啼的故事折磨人的话剧,应该曲终人散。人们看朋友圈,那里的真实性尚能安慰灵魂。话剧作为艺术门类所具有的“古典”、“夸张”气质,使它难以俘获现代观众。在中国,话剧艺术更为迟钝,更为迷茫,许多先锋戏剧就是这种迷茫导致的闹剧,因而进一步失去了观众,是话剧远离了人们,不是人们远离了它。人们对话剧,会抱有一点点小小的过分的要求——请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不要说那么多。

话剧的危机在于它自己太古典,同时,它有了强大的现代对手——电影。电影可以在技术综合性上走向极限,而且没有现场限制。话剧却只有一个舞台,舞台构成了它的界限。多数话剧长期以来把它视同面向人群讲话用的讲台。表演还没开始,一种疲倦感就扑倒了人们的耐心。

话剧艺术家们必须重新思考舞台,采取绝地反击的策略。舞台是一块供演员站立的板子,是板子上的一个立体空间,是空间中的光线和声音,更开放地说,它是个容纳艺术可能性的容器,可以期待所有艺术表现形式的实体空间,绘画、音乐、舞蹈、装置艺术、光电。

《迷失》把舞台当成了一个黑洞。艺术家知道人们喜欢黑洞里的感觉,你不知道哪里会出现一些抓住你视线的东西,因此你要自由活泼得多。黑洞里出现了窗口,这是我们重新寻找到舞台、获得剧场感的一次有益的疏离。带光源的小窗口,在黑暗中自由流动,有时出现了两个窗口,把原始舞台变成了一个舞台中的舞台,窗口模糊了三维和二维的界限,而这是一个奇招,我们感觉到正在舞台上看电影。《迷失》大量借用电影语言中的慢放、回放、定格、MTV和DJ语言,戏剧启用了电影时代的元素,那些让观众津津乐道的视觉冲击力在舞台上的重现,具有先锋价值,这是舞蹈对电影的戏仿。小窗和近光使肢体语言的特写成为一个精确的词语,更深入地挖掘了肢体的叙事功能。这一次,话剧有足够的自信,有足够的能力来表现时代趣味。

话剧舞台从未如此自由,一块木板变成了无边界的黑洞。舞台中另有舞台。

肢体剧像摇滚乐一样善于直击灵魂,而不善于曲折复杂的情节。因此《迷失》不是一个让人在散场后推敲判断的故事,实际上故事艺术早已转移到了电影产业中,话剧舞台必须在这块木板上,发掘新的表现力。

限制和自由相结合,终能带来表现主义杰作。尽管这是一个治愈童年阴影的故事,讲述了普遍的家庭生活,但这是一个更简洁、更抽象、更高级的诗歌。生活无需解释,生活需要表现。观众知道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它不能被治愈,它只能被歌颂,这是艺术的功用。痛苦在舞台上美轮美奂,灵魂在舞台上婀娜多姿,苦涩转化为戏剧中最精彩的迷幻药,慰藉了我们。挣扎、愤怒、浪漫,每个人生阶段都如庆祝的烟火。这也就是我们离开生活,转化为观众的理由。

供图/英国壁虎剧团

(责任编辑:刘畅 CC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