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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世界的“纸牌屋”?点到即止的政治剧(2)

2016-03-09 09:30:33  东方早报    参与评论()人

与相当部分电影以致敬经典之名行剧情偷工减料之实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疯狂动物城》在化用经典桥段和场景上表现得克制且自然。电影对《教父》与《绝命毒师》的致敬性戏仿,即使观众缺乏相应的观看经验,欣赏起来也全无障碍。一些富有美国生活情味的细节,例如仓鼠上下班的银行、甜甜圈造型的城市雕塑、红色靶心标识的连锁超市,在美国观众看来充满亲切感,而外国观众的观影乐趣也并未有所损耗。对比《小黄人大眼萌》等需要恶补文史知识才能观赏的电影,高下立见。

《疯狂动物城》剧情主线的展开方式,也不断刷新观众对于类型片的固有认知。迪士尼向来擅长讲述个体的自我觉醒与性格成长,在《疯狂动物城》中,这一传统得到了延续。影片前段用不少篇幅展现兔子女警朱迪跌跌撞撞、不被重视的职场生涯,让人想到轻喜剧《律政俏佳人》系列中,由瑞希·威瑟斯彭饰演的那个饱受“胸大无脑”偏见之苦的金发美女主角。

而随着剧情往都市犯罪悬疑片的方向发展,故事场景在都市区、冰川区与雨林区之间频繁切换,影片氛围也往一惊一乍的惊悚片靠拢。失踪案的设计与经典犯罪片《沉默的羔羊》有异曲同工之妙。

相当比例的动画电影乃至真人电影,是非观停留在善恶对立的二元论层面,反派角色往往体力有余而智商欠费。典型如《功夫熊猫》系列,反派都是鲁直的一根筋个人主义者,作恶的动机单纯,对剧情的作用沦为主角“打怪升级”的道具,观众难以留下深刻印象。

而尝试进入反派内心世界的电影,又往往落入“性格/境遇决定命运”的窠臼,将反派的“黑化”归因为其个人遭遇的情感创伤或生活不公,从而将反派塑造为愤世嫉俗的复仇者,如《超人总动员》中的“超劲先生”、《马达加斯加的企鹅》中的章鱼戴夫,乃至《超能陆战队》中痛失爱女的教授。

《疯狂动物城》中的反派为主流社会衣冠楚楚的政治人物,在大部分剧情中以娇弱和陪衬的形象示人,邪恶性藏而不露,从而在电影的高潮段落激发出强烈的反转性戏剧效果。然而《疯狂动物城》毕竟不是动物版的《纸牌屋》,对美式民主政治的影射点到即止。在反派做灭亡前的例行自我剖白后,剧情巧妙设计了苦肉计的桥段,快刀斩乱麻地了结案情,也让始终沉浸在紧张气氛中的观众长舒了一口气。

迪士尼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两部动画《风中奇缘》、《人猿泰山》,均对族群的文化碰撞、身份认同以及社会融合题材有所关注,但仍然有评论认为其视角或多或少带有殖民主义者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同时充斥着对异域情调不切实际又一厢情愿的优美想象。《阿凡达》等电影强化了这一乐观主义的政治态度。

《疯狂动物城》不是紧贴时事的政治剧,却敏锐地指出“天下大同”的乌托邦内部,潜滋暗长的不稳定性其来有自。一般来讲,族群单一的社会往往会产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排斥心理,而族群多元的社会,脆弱平衡也面临族群相对势能消长所带来的威胁。中国人笃信“人之初,性本善”,《功夫熊猫3》中的翡翠僵尸不过是迷失了本性的傀儡;西方思想传统里更警惕复杂人性中的兽性一面,典型如斯蒂文森的小说《化身博士》。

《疯狂动物城》中民众恐慌的产生缘于对“DNA中本性”的回归,而不管政治人物的做法是遮掩恐慌还是隔离恐慌,背后的执政基础仍然摆脱不了民粹主义的阴影。

在整体乐观主义的基调下,《疯狂动物城》信笔带过现实生活诸多不那么“乌托邦”的真实面,如校园霸凌、职场歧视与种族歧视、法外之地的黑社会、怠政的官僚行政体系等。片中兔子朱迪对“政治正确”的强调(“兔子可以互相称呼可爱,而其他动物不行”),以及一小段过场戏中对裸体动物的夸张式呈现,完全可能被观看者做出“政治不正确”的嘲讽性解读,这也让《疯狂动物城》的故事指向更复杂,远远超出了合家欢电影的承载量。

因此,在影片的结局中,《疯狂动物城》所提供的解决方案仍然是合家欢思维式的:歌舞狂欢的场面戏。

《疯狂动物城》展现出迪士尼在动画制作上能力的全面惊人与惊人全面。在国际时局乱纷纷的2016年,这部电影或刻意或巧合地撞上了几乎所有的热门政治话题,这注定使《疯狂动物城》超越笼统的动画电影范畴,而有了更深层次的社会与政治意涵。作为进击迪士尼的又一次自我超越,《疯狂动物城》开启的“疯狂”之旅,或将深远影响动画电影未来的发展方向。



(责任编辑:刘畅 CC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