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小姐的奇幻城堡》:当心那些吃孩子眼珠的成年人
◎董铭
关键词:电影《佩小姐的奇幻城堡》
西方童话的“黑暗”与生俱来,如今我们看到的大拇指、灰姑娘,几乎都是删去血腥情节的“洁版”,可还有不少人对原始版乐此不疲,蒂姆·伯顿就是其中的一位。在恐怖的森林里寻找最初的童真,诡异也好,丑陋也罢,并不妨碍世人被真情打动,从这一点上看,又有些像咱东方的《聊斋志异》了。在《佩小姐的奇幻城堡》里,伯顿又把“童年”打造成了超越时空的世外桃源,所有的恐怖、古怪和错愕,都化作了“两小无猜”的浪漫。至于成年人?“禁止入内”。
伯顿的作品带有自我的延续性,美学上的风格化,人物上的边缘化,从《剪刀手爱德华》开始,就在构建一个神秘的“被抛弃的世界”。在叙事源起上,《佩小姐的奇幻城堡》很像《大鱼》,长大后的孩子开始质疑爸爸(爷爷)的睡前故事,那些奇幻的冒险,怪异的人物,与现实世界如此格格不入,“都是PS的”。《大鱼》中的父子情,对应的是《佩小姐的奇幻城堡》里的祖孙情,后者在实践上更进了一步,杰克迅速接受了童话世界,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走向了远航的成人礼。因为时空交错,杰克在城堡里接到了过世爷爷的电话,这一幕尤为感慨,他其实是爷爷的“克隆体”,继承了“能看见怪物”的超能力,同时也把外部世界的危险带到了城堡。这种危险,说到底就是凡人的命运,衰老与死亡,碌碌无为,又贪婪自私。无忧无虑的儿童,又何曾考虑到那些遥远的事情,看不见的怪物已很难防备,真要熬到爷爷的份儿,也只剩下了孤独的无奈。
影片中最恐怖的一幕,来自于塞缪尔·杰克逊等邪恶的成年人,他们依靠吞噬儿童的眼珠,来暂时保持自己的“人形”。一桌子血淋骨碌的眼珠,不仅能恐吓晚上不睡觉的孩子,连大人看了都汗毛倒竖,恶心反胃。之所以是眼珠,而不是心脏、大脑等其他器官,可以用“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儿童用眼睛来感知世界”来解读,未免太过直白,带有些暗黑童话的粗暴和恶趣味。这几乎是把儿童与成人对立了起来,前者的“不忘初心”变成了后者的“有眼无珠”,就像杰克的父亲,始终不知道岛上发生了什么,只会看电视玩电脑,永远也不去考察实地,当然不会发现佩小姐的“秘密据点”。
片中的“孤儿情结”也是西方文学常见的题材,孤独的孩子总爱幻想自己与众不同,在衣柜里发现密道,或是被从天而降的彼得·潘带去梦幻岛。佩小姐的孤儿们虽然都有“特异功能”,会操纵空气,火焰或机械,但他们并非漫威宇宙中的超级英雄,更像是《X战警》中的变种人,属于被边缘化,遭受歧视的少数族裔。爱娃·格林的气场,足以驾驭这个为海伦娜·伯翰·卡特度身定做的角色,佩小姐如同X教授,承担着保护和教导孩子的义务,归功于她的终极武器——时间倒流,让这个童话多了些科幻的意味。可“永远活在某一天”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美好,这个设定带着天然的伤感,总与幸福一步之遥,没有未来的孩子,也就不会长大了,他们永远躲在封闭的时空内,不愿,也不敢面对成长的羁绊。
至于孩子们躲避的对象到底是谁,《佩小姐的奇幻城堡》里无需隐喻了——城堡头顶的炸弹就来自于纳粹,时间永远定格在1943年9月3日。二战中犹太人遭受的屠杀,有多少儿童从阁楼和床底揪出来,送到了奥斯维辛的焚尸炉,伯顿把这段黑暗的历史“马戏团化”了,具象到一个个反派身上,那些隐形的食人怪兽,就是供他们驱使的杀戮机器。最后的高潮也就发生在马戏团里,城堡孤儿和反派的超能力对决,与其说是在卖弄视觉特效,不如说是在解放伯顿的想象力。那种孩子式的战斗方式,无拘无束,出其不意,一如伯顿早期的作品,用童趣来替代真实的残酷。
此外,这部电影中还能见到“迷影情结”中汲取的养分:骷髅军团与怪物的搏斗场面,既是对雷·哈里豪森定格动画的致敬,也有些梅里爱式的滑稽效果;用空气把海水从沉船排出,水泡包裹的“潜水艇”,让人联想到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至于男孩用眼睛直接放映电影的超能力,更是打通了“造梦者”本体的定义——电影的初衷,不就是要把脑海中的梦境展现于世的嘛。